,提了卢少连,唯独没有提到座主,原以为这是不必说的,谁知……竟看错了十二郎,更看错了李淳。
来报请如何处置陶宣的兵士在一旁等了良久,见凤集盯着手上那张粗糙的麻纸,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般,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只好又问一遍:“柳先生,那个陶宣这样吵,仔细回头说出甚么不好听的来,可要怎么处置?”
凤集一惊:“你说甚么?”
那兵士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凤集才勉强回过心神,将邸报收进袖袋,起身理了理衣襟,随着兵士去看押陶宣的囚室,却见陶宣一身素衣,头发披散,正抓着囚笼喝道:“叫李淳来见我!他竟敢骗我!他竟敢骗我!”
凤集见他神色颇有几分憔悴,早不复当年得意时颐指气使意气风发的模样,谓叹一声,教人将陶宣带入静室,与他凭几对坐,敬了一盏酒与他,道:“都督错了,不是殿下欺你,是我柳凤集骗了你。”
“你也不是甚么好人!”陶宣却不接酒盏,箕踞冷笑道,“前头还笑眯眯的和我说笑,转眼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倒真是和李淳天生一对。我只是不明白,老陶一世英雄,怎么会败在你和李淳两个黄口小儿手上!”
凤集看着陶宣,慢慢道:“都督不甘心,可是还想着那个鸾凤合接,桃李共济的谶语?”
陶宣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凤集叹道:“都督可知,那条谶语,也是我做的。”
他见陶宣不说话,看样子却是不信,便低声道:“凤集身边有个小童,天生神力,都督可记得?”他伸指沾着盏中酒水,在案上顺手写下八个篆字,正是当年那条谶语。陶宣当年得到那块石板便秘藏起来,于无人处时常取出观赏,对石板上的字迹可谓烂熟于胸,外人或许晓得这块石版上写了甚么,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八个字乃是极其罕见的九叠篆。
陶宣心中已一片了然,他目光惨然,只觉一团火在胸中撞来撞去,似乎要撞破甚么冲出去,良久,却无声无息的灭了。
若有天命在,他老陶可以不服,若没有,现下和这个柳凤集生气发脾气,可没有半点好处。
他抬头望着凤集,却笑了出来:“原来是你。”他哂然道,“怪你作甚,成王败寇,若他不动手,老陶早晚也是要反的,只是没料到李淳下手这样快。”
凤集微微一笑:“都督说的是,然而凤集毕竟诈语在先,都督不见责,足见胸怀,可惜如此英雄,与殿下两雄不能并立,方遭此祸。若有来生,都督再起兵逐鹿中原,凤集定跟随都督帐下驱使。”
陶宣一声冷笑:“尽说这好听话,来生的事情谁知道,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老陶,就和李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株连家人,我到地下也承你情。”
凤集沉yin片刻,道:“都督是明白人,陶家百余口上下平安已是不可得,但若只要老母稚子得全,凤集定办得到。”
陶宣咬咬牙,又道:“府里那些女人,这些年养得娇了,发去披甲人为奴只怕生不如死,杀就杀了,但我那小儿子今年刚满三岁,你好歹留他母子一命,照料一二,不使冻饿而死,可行?”
凤集肃穆道:“自当从命,万死不辞。”
陶宣心事一了,横下一条心,反倒心中痛快,伸手捉起酒壶,就着壶嘴便是一大口,酒ye淋漓,洒在身上,腕上镣铐当当作响,他藐了一眼凤集,又道:“你倒死心塌地为他做事,李淳这人天性凉薄,是个反复小人,可共患难未必可共富贵,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也杀你?”
凤集低声道:“一身而已。”
陶宣怔了怔,道:“怪不得你要弄坏自己名声,竟是为了这个。可是你这样,图的是甚么?”
凤集神色竟有些茫然,将酒盏举起一饮而尽,道:“原先是图了些甚么,我以为我做得到,原来不成。”
原以为以自己之才可以掌控天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拉下去这个推上去那个,可以让这人世间向他期冀的那样变化,可是他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全军上下已尽数为先帝戴孝,京中接踵而来的邸报还是一封接着一封,还有凤集手下送来的线报,或详或略,渐渐将这阵子京中发生的事情大致轮廓勾勒了出来。
那个粗疏耿直的顾家十二郎变了,他背叛了自己的老父亲,一心一意辅佐李淳。
他得了军权和新皇的信任。
那个爽朗豁达的二皇子变了,,笼络宦官安抚藩镇,尽全力去集权,雄心勃勃要做第二个太宗。他逼死了自己的父亲,逼死了忠心耿耿为这李唐天下的顾相公,背叛了和凤集的约定。
他得了天下。
也有人没有变。
王希平在李淳夺嫡中颇多助力,新皇登基本来该大受封赏,可他竟上书为顾相公求情,说顾相年老,希望以身替自己的恩师。
他丢了官职,发配边荒,终生不得录用。
卢小郎君自小与李淳交好,在李淳夺嫡中屡立大功,新皇登基,他卢家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可他竟然此时请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