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凉如净水,月光穿透薄雾愈显温和朦胧。莫宗严府上的琴乐师傅正在抚琴,灵动而舒缓的曲调似乎也是因今晚的天色有感而发。与多数贵胄家的乐姬不同,我依稀记得那是位花甲之年的老先生,他吃穿用度皆是莫府在管,身份却不同于签卖身契的家奴。
莫宗严一时起兴,执起架上竹笛与筝乐合奏。我静默在旁赏月听乐,更恰当说是闻知音之交的灵犀交流。
忽然笛音戛然而止,莫宗严皱了皱眉,焦急道:“铁定发生大事了。”
我朝昏鸦的院中望去,光瞧上轩弈尘气喘快跑的模样也知大事不妙。轩弈尘赶来的匆忙,早把礼仪忘却脑后,他砰地打开房门,二话不说地上前拉住我就要走。
“发生了什么事?”我站立不动,细细打量轩弈尘,他发髻松散似绾而松,面色惨白的叫人心惊。我瞧着他的模样越发生怜,纵然知道事态紧急,仍气定神闲道:“你先缓口气休息会儿,有事慢慢说来。”
轩弈尘双眸望向我,再不是以往的淡然从容,眸中擒泪直摇头,“可等不得了,你必须现在马上离开镜月,无论如何一定要走。”
我极力安抚焦虑的轩弈尘,“你先冷静下来,有话慢慢说。”
“苏老弟说的不错,你不说原由地干着急不是办法,说出来我们好想对应之策。”莫宗严嘴上还算平静,紧蹙的眉间却流露出他的心慌。
轩弈尘稍稍缓过气,又要施力拽我离开,“真的留不得了,我是从魏王府逃出来的,全靠轩达掩护否则我都赶不来报信。我无意听到三哥心腹的对话,原来三哥与那人以你为交易,再过会儿三哥他就要来相府抓你了。”
他闯进小书房时,我便注意到他严重磨损的鞋底边缘,如今听他道出因果,我对他是越发心疼。轩弈尘身为镜月六殿下出门哪里需要下地,近有轿辇远坐车马,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程,想到他做这一切皆是为我,如何不叫人怦然。
我神色转瞬冰冷了下来,对他犹是温柔道:“我不能走,若我离开镜月。莫说能安全与否,你有想过你三哥、莫相爷的安慰,这是要置他们于何地。”
轩弈尘并非薄情寡义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旁人。他气息低沉,左右为难开口:“我……我只是不想你有事。”他从不会耍心机弄手段,说话的神色虽时长从容平和,不过在亲近的人跟前,他甚少会掩饰心思,所以即使他不张口,我都能从他面色读出他想法。
正僵持不下,莫宗严踌躇思虑良久忽然张口:“苏老弟,你赶紧带六殿下离去吧。你不必担心我,更无须顾虑三殿下。三殿下只是答应出兵抓你,依他的脾气,绝对不会说满口话,而且那位应该很清楚凭那点兵力,怎会是你的对手。近来我多有观察那人的脾气,他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有意挑拨你与三殿下的关系,所以只要三殿下表明态度,他不会多有为难。”莫宗严黑眸左右转动,眼皮子连眨多下,呢喃:“恐怕三殿下……他是故意纵了六殿下来通风报信,否则按照魏王府的兵力,又怎会让你脱逃出来。”
人一旦冷静后自然会多虑他人,轩弈尘少了方才一股脑的冲动,关心道:“莫叔叔呢?三哥的借口尚且能蒙混过关,可你不能。那人完全可以怪罪下来,到时污蔑你私放朝廷重犯,罪名不小。若再莫须有的判你是同党,莫叔叔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莫宗严笃定地自信摇头,悠悠然道:“他不会,也不敢。如果他真胆敢那样做,何必寻三殿下密谋谈,大可以出榜文悬赏捉拿苏老弟。既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他必然不会公然斥责不相干的人。”
夜半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湖面清新的莲花香气与shi漉的水汽,不似午时含着艳阳的暖意,凉快不少。暑气在夜晚稍有消退,人的感觉舒适了许多,头脑相对更好使些。
我瞻前顾后想着莫宗严的话,约莫沉静了一壶茶之久,我拉了轩弈尘就往小书房外走。“莫老哥这回当我对不住你,给你平添了不少麻烦,往后有机会我定会偿还。”
“我所想的期望你最清楚,望你会记在心上。”为避嫌不落人话柄,莫宗严无法能送我们出城,行至相府偏门便要告别。“一定照顾好六殿下。”
牵轩弈尘的手不禁施力握紧,我郑重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面对轩弈尘随我浪迹逃亡的毅然决然,我岂敢辜负。
时间紧迫,我们不宜在相府外逗留很久,时间越长越容易叫人注意,到时莫宗严就真难撇清关系。趁夜已深,路上行人稀疏,我拉着轩弈尘在昏暗小巷中穿梭,躲避着平民,在嘈杂的脚步中躲藏。耳边呼喊命令声不断,轩弈尘抓着我的手微微颤立,纵有我灵力护体,他的面色仍旧煞白如雪,指尖似乎被冰冻的没了提问。
轩弈尘低声呢喃:“不想三哥出兵如此迅速,依现在架势搜索,迟早会发现我们。”他慢慢放开牵住我的手,只是一时被我抓着无法挣脱。“离别管我,快走吧。有我在便是你的拖累,哪怕三哥抓住我,他也不会为难我的。”
“别动。”我手臂绷直不让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