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了,你说话还是一味的周旋,半句实话不肯说。”
轩弈尘轻咬下唇,眼圈兀然红了,潸潸泪目与我对视,过了半晌,忽然伸手环住我腰低泣。偏是如此都不肯说半句,常年的隐忍,他是沉默惯了,早忘记用言语去诉苦。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埋怨是不可能的,强逼只会将他推远,我认输地叹息,轻抚他微颤的后背,“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
轩弈尘抵着我,连连摇晃脑袋,低眉辩解:“醉香楼那次我确实有轻生之心,但这次是真没有。在神武自戕是置神武于不义,我万不会做的。只是……”
轻虚无力的叩门声在屋外断续响起,我放下搭在轩弈尘身上的手,厉色道:“进来。”我睨了眼伏贴在地的魔将,冷言开口:“我久不回魔族整顿,都当我脾气温和,越发不把我话放心上了。”
两魔将听罢大惊,额头紧贴冰凉的砖地,从脸颊到耳根子都仿佛失了血色的煞白,瑟瑟发抖。轩弈尘病根经我驱散,毕竟是千金躯,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他倚靠在身旁矮桌,气息虚弱地缓缓说:“怪不得他们自作主张,是我要他们隐瞒的,而且耍了些手段威逼利诱。”
能说服魔将帮他相瞒的话,其中利害可想而知,恐是句句都与我相关。
我哼笑叹息亦是拿轩弈尘无法,既有他开口,我不好拂他面子,“六殿下说情袒护,我再重罚你们反显得我不通情理。不过你们终归是违了我命令,自己去影那领罚吧。”
魔将诧异的半日方回过神来,话虽没挑明但我既叫他们去影那领罚,就已是轻饶了他们。如此一番波折,连早歇下的苏兮月都惊动了,跟在素心身后一探究竟,而且他不是孤身前来,跟在身后赶来的是随时侍候在王府里的太医院国手。
素心垂手立在门旁,手指不是轻摆指示在殿外候着的奴仆轮番近来收拾。长久清冷的霞昭阁一时热闹非凡,浓重的苦药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轩弈尘常用的凝神香。轩达拨动灯芯,烛台上噼啪声时有响起,屋内一扫颓唐病恹气象,亮堂不少。
苏兮月静坐在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轩弈尘,仿若在观赏稀世奇物。房里人多手杂,很容易有处事不周到的地方,苏兮月缄默半晌,锁眉质问:“朕要两位太医前来不是当泥人杵着的。”
轩弈尘身旁很少有如斯众人伺候,举止倍加拘谨,他僵直手臂任由太医把脉,无措的环视周遭。
“除太医外的人都退到屋外候侍,只留轩达在屋里照应便可。”我因窸窣声闹的脑壳疼,发话赶走无关人等出了厢房。
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寂静在深夜里愈发的令人心惊,况且是不一小心可能会掉脑袋的时候。太医惶恐屏息间替轩弈尘把脉,额头的涔涔冷汗晶莹。
我环顾四周不见池羽的踪影,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太医打断,“回禀皇上,六皇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眼下大病才初愈,仍需调理些时日。”
苏兮月暗里微松了口气,明朗的淡然一笑,“你们速去宫里取来药材滋补品。”见二人面上颇有难色,苏兮月神思微动,方明了而笑,“有小福子陪你们同去,不怕惊了宫里头的人,谨记必是速去速回,不得耽搁。”说罢,福安盛即刻领人离去,不敢耽误半刻。
刚请走太医就见池羽端了青花镶金团福碗来,腾腾热气缥缈升腾,池羽迈进屋里笑道:“人在病里胃口往往都欠佳,再瞧六殿下的模样想是多日没进多少水米。难保不会治好了病,熬坏了胃。”池羽小心端着檀木托盘走到床边方搁下,沿途的一路若有似无的飘着淡淡的饭香。他轻轻勺动碗中稀粥,笑盈盈开口:“我叫小厨房做了碗乌鸡丝参须粥,做的口感极是清淡,想来和你胃口。”
轩弈尘眼底颇含歉意,垂眸道:“给你们添上麻烦了。”
苏兮月微扬了下眉,深以为然却碍于我与池羽面子,没说半句埋怨。夜已深了,早起忙碌,又经夜里一番折腾,苏兮月面有倦色,连打两个哈欠。遂支着我缓缓起身,在我耳畔低语,“我累了,就不陪苏在这献殷勤了。”
我见他眼下乌青若现,知道他近来国事繁忙睡得甚少,不禁心疼环上他腰,疼惜道:“我送你回去。”
他轻推我,淡笑道:“你寝卧离这没几步路,哪要你送。”
我见他坚持便作罢,眼眸一飘定在近身的小太监身上,冷然开口:“小心侍候皇上回去,有半点差池就提你头来见。”
平日都是福安盛或小夏子伺候在侧,这小太监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跪地磕首应诺,老老实实地扶了苏兮月去安歇。霞昭阁东面恰对我寝殿,我眺见苏兮月进屋歇下适才放心。转眼望向轩弈尘,许是连日体虚没胃口吃食,如今好了不少,他亦开胃觉饿,眨眼功夫池羽手中的碗已是底朝天。
第74章 先兆托梦
池羽喂得仔细,纵然轩弈尘吃着急,自己手上的动作始终慢条斯理的,嘴上不忘提醒道:“小心噎着,六殿下要是还饿,我再叫小厨房做些来。”
我开口阻止道:“稍晚些太医会熬药送来,你且让他留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