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一对儿女,儿子弃医从文,女儿继承了他的衣钵。阮宝铃是个医生,听她父亲的话,没有跟政治有任何瓜葛。但是这一次,她想举办一场医学交流活动,与会人士涉及两岸三地,还有国际友人参加,她把场地设在香港。
宝铃没有政治背景,很多事情不能顺利,她来找叶鸿生。
叶鸿生义不容辞,要监护她,陪金生的女儿出门。
在叶鸿生的帮助下,交流活动如期进行,在香港顺利闭幕。当叶鸿生出现在闭幕仪式上的时候,尽管他只是坐在台下拍手,依然引起新闻界极大的关注。新闻记者对叶鸿生的兴趣远远超过医学活动本身。
叶鸿生这类高级将领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同时他还是富有争议的人物,机不可失。记者都很想采访他,奈何进不去门,只有一个香港记者通过关卡,借着采访医学专家的名义,坐到前排。
记者打招呼:“叶老!”
叶鸿生回头,笑道:“你好。”
记者Cao着粤式普通话,热情地说:“你好久没有出门咯!第一次来香港?”
叶鸿生说:“是,我出门少。”
记者跟他谈论一番本地风物,忍不住话锋一转,说:“叶老,我看你很少说话。”
叶鸿生笑笑,投诚的国民`党将领离开大陆,多半要说点什么。他们不说什么,台湾方面和搞j□j的人也要骂他们。他们一说话,不是剖白就是吵嘴,说好话就是统战。叶鸿生更麻烦,他很早就是中|共的一份子,但是很多人认为他是国民`党将领。
记者毛遂自荐道:“在香港朋友多吗?想去哪里看看,我可以做向导。”
叶鸿生笑笑,说:“没什么朋友。我认识的人很多去台湾了。”
记者眼睛一亮,重复道:“叶老,你对国民`党怎么看?”
叶鸿生笑起来,说:“我父亲就是国民`党,参加过武昌起义,受伤退伍的。你说我怎么看?”
记者很想再问又不敢问,抓耳挠腮,又说:“你如何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叶鸿生说:“我选择走更贴近人民的道路。我与他们又没有个人矛盾。”
记者拐弯抹角地问:“你对曾经的上级、同僚,有什么想法或看法吗?关于他们的失败。”
接到这个问题,叶鸿生沉默一会,神色变得柔和很多。
叶鸿生对他说:“除了孙先生之外,国军里面,我最尊重的人就是我的上司。我们只是信仰不同。”
记者对他的回答不满,指出:“可你亲自击败了他。”
叶鸿生苦笑着,回答道:“好吧。我击败了他,我辜负了曾经的兄弟,无论别人怎么看。我走红色道路,我相信共产主义。”
叶鸿生柔和了眼,又讲:“我有对不起朋友的地方,但我心里没有坏意思。前一阵子,我看着窗外,还看到燕子回来了……”
记者怔怔地望着他,被他的风格所震撼,扶一下眼镜。不管是j□j还是国民`党,军队干部很少有人是这种风格,太感性了一点。他不知道叶鸿生想到阮君烈自然柔和下来,遇到旁人未必这样。
记者说:“这条道路……”
记者很想说:这条道路前景不妙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想着改?想往回走吗?
他虽然没讲,但是问题呼之欲出。
叶鸿生笑起来,坦率回答道:“我们党犯过严重错误,干扰了人民生活,对不起他们。由于党内宗派主义对立情绪,错判了很多同志。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不可能有群众基础,会坚持走新的道路。”
记者若有所思地走了,回去写了一篇报道。
叶鸿生想想,应该给中|央|军委汇报,以免引火烧身。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此事还是引起党内议论,一些人认为他措辞太软,但是没有原则性问题,另一些人认为,叶鸿生不该对重大问题表态,缺乏军人的纪律性,尤其是不该“谄媚国民`党”。他们认为“你走红色道路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为了正义!国民`党犯下的过错不少,有谁出来跟你认罪?”
叶鸿生回家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出格。阮君烈肯定会注意到报道。叶鸿生说不出更硬的话来。叶鸿生诚心诚意写检查,自我批评,写满三张信纸,交给军委。
军委首长看过,叫大家“多看主流”、“多看实际行动”,息事宁人。
众人议论两天,国家大事需要瞩目,小事很快就过去了。叶鸿生注意到,国民`党方面一如既往地声讨他,但是阮君烈没有亲自出面,也没有开口。
叶鸿生站在楼下,看燕子衔泥,在房子周围做窝。
金生设计的宅子已经盖好,但是阮君烈没有回去看过。宝铃和宝鼎呆在大城市,孩子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去住。
叶鸿生正在楼下闲看,被孙琳琳拽住衣襟。
孙琳琳嚷嚷着,要去放风筝。
叶鸿生拿着纸风筝,陪小姑娘往公园走。
那是他最后一次得到阮君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