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不成……你是他的旧部?”
李太太说着,便咯咯笑起来。
阮君烈白她一眼,纠正道:“他是我父亲的部下。”
阮君烈从果盘里拿一小块蝴蝶酥,扔进嘴里。
李太太把手一拍:“难怪你和他这么熟稔,像带着亲一样。”
阮君烈说:“我们一早就认识,还是我父亲带他来家的。”
李太太恭维道:“怪道我说叶参谋一表人材,原来是阮公调教出来的好苗子。”
阮君烈对她昂然一笑,面上透着骄傲。
李太太心念一转,凑过去,耳语道:“叶参谋好像还没成亲吧?”
阮君烈叹一声:“别提了。”
李太太正要做媒,见此情状,好奇道:“怎么?”
阮君烈把身子侧过去,与她交谈起来。
早在几年前,叶鸿生当时的仕途平顺,升得挺快。
阮君烈见他父母双亡,家中无人,在军队里也没什么依靠,便自作主张,想替他张罗一下婚事。阮君烈挑选一个自认为很适合叶鸿生的闺秀,出身名门。
他请人上门说和,没想到,被对方拒绝。
叶鸿生出身低微,军衔也不高,人家没有看上。
阮君烈大为光火,发作道:“我没有见过比他更体面的军官了,也不知唐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
反倒是叶鸿生来开解他,安慰一顿。
阮君烈问他:“你怎么不生气?你不想成亲吗?”
叶鸿生温和地笑,说:“抗战尚未结束,我无以为家。”
阮君烈佩服得不行,从此不再提这件事。
今天,李太太又有做媒的心思,倒是很让阮君烈开心。
阮君烈放下酒杯,便开出条件:“家世不要紧,清白就好,一定要是顶好的女孩子,知书达理,要长得要好看,受过教育,不是庸脂俗粉。”
李太太一阵止不住的笑,末了,才说:“赵小姐好不好?最小的那个,叫芝嘉。她长得美,爱慕者可多呢。”
阮君烈不屑一顾:“她不成,太妖娆。”
李太太唏嘘一声:“赵家生意摊子是不行了,还是有点钱。芝嘉小姐在英国留洋,吃过洋墨水,是个新派的好女子。看她父母的意思,必须嫁一个军政界的才俊。”
李太太话锋一转:“叶参谋还没升到少将吧?”
阮君烈不耐烦,摆手道:“她不好,宾卿要娶一个清纯的美人才行。她这种旧思想配不上宾卿。”
李太太嚯了一声,用玉手指着他,不平道:“阮司令你自个儿倚红偎翠,却不许人家娶一门好亲,非要从中作梗。我做不成媒,干脆把你的姨太太给他好了。”
李太太本想调侃一下,没想到阮君烈爽快应道:“可以啊。”
阮君烈认真地说:“含香是个美人,性格也贞烈,就是俗艳了点。如果他喜欢,我可以送给他,不过他恐怕不喜欢舞女。”
李太太大吃一惊:“你可真薄幸。含香为了你,开罪了雷委员。”
阮君烈满不在乎,辩说:“我不是在保护她吗?衣食住行,我哪里亏待过她。但是宾卿像我的兄弟一样。兄弟之情天高海阔,岂是一个女人能比的。”
李太太频频摇头,讪笑道:“可别让你那些红颜知己听见。”
阮君烈听了,冷淡地撇下嘴角:“我一贯这么说,没什么当不得人面的。”
他们两人正说着,戏已经唱完一段。
满堂喝彩。
角儿下场休息,又换了一个坤伶,上去唱一段曲。
叶鸿生将胡琴交还回去。
他走下场,回到观众席。
阮君烈拍拍旁边的位子。
叶鸿生在他旁边坐下,依然是侧坐,没有把身子都坐上去。
阮君烈与他说笑一番,告诉他李太太的美意。
叶鸿生退让道:“不用了,长官。”
阮君烈笑道:“知道你不喜欢,我已经替你拒绝了。”
这时候,宴席已经摆开。
李太太招呼大家上桌,吃菜。
叶鸿生与阮君烈一起入席,坐在将官们的桌子上。
坐下之后,军官互相敬酒,开始高谈阔论。
阮君烈又与其他人争执起来,其中一个军长守过南京,被他奚落一顿,窘得脸庞紫涨起来。
旁人忙劝解他们。
阮君烈今天心情好,不买账。
这位军长比他低一级,不幸在他麾下,一句不能顶,被压得抬不起头。
众人都觉得吃不消,只有叶鸿生坐在阮君烈下手,好像感觉不到他的锋芒,噙着笑容,一直仰视着他,把冰雪当春风。
李太太掐叶鸿生一把,不许他置身事外。
叶鸿生回过神来,在阮君烈的杯子里倒上酒,自己站起来,说:“我敬你,长官。”
阮君烈爽快地喝了一杯,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