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一样。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一觉起来,家里便没有了那种幽幽的气息,没有了那种熟悉的味道,从此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恨,当看到四周的人向他投来探究的、叹息的目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响起爹酒醉后的呓语“真娘,真娘……呜呜……”,当自己跟那些顽童打闹时被人喊“有娘生没娘养”……每当这些时候,他就恨!
他并没有特别想找到她,说起来,母子之间的情意,根本没有多少吧?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在这里,在这富贵繁华之地,还是个官太太,贵夫人!
“叩叩”,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宋然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开了门,并不意外地看见净尘师太,正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是两人份的斋饭,还有一晚黑漆漆的药。
“怎么还么醒?”她的声音里有些担忧,还朝里边张望了一下。
宋然端过盘子来,说:“已经醒了,他心情不好,躺着歇歇。”
“既如此,那先吃饭吧,过一会我再来。”净尘师太若有所思,点点头,走了。
庞非听见声响,在宋然的搀扶下慢慢翻身起来,虽则没有心情,但自个儿的肚子却是亏不得的,坐在桌子边,先皱着眉把药喝光,又几下将素淡的饭菜干掉了,“淡出个鸟来,这什么菜啊?”他嘀咕着,看看宋然,却是吃得十分香甜。
“道观自然没有rou,饭菜味道却是不错的。”宋然慢条斯理地吃着。
庞非站起来,开门出去,外面残阳点金,晚风轻送,倦鸟归巢,人声渐寂。天边晚霞如五彩锦缎,光芒柔和旖旎。
宋然也走了出来,想扶着他,庞非摆摆手,说:“没事,我身子没那么娇贵,只是有点痛罢了。”
宋然便和他并肩站着看那天色,又侧脸去看庞非,见他神色似乎好了很多。
“想通了,找没找着亲娘,她是谁,于我又有什么干系?横竖每日都看得见这景致,有饭吃,有觉睡,就这么回事。”庞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了句貌似很高深的话。
宋然笑了,这家伙竟也会说这等话,果然是是不同了。
“你能这么想,真好!”他晃晃庞非的手臂,说。
庞非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还有你在,就行了。”
宋然揉揉被捏的地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正朝这边过来,悠悠然地提着拂尘,正是净尘师太。
“十九年了,那会儿小姐也就像你那么大罢了。”净尘师太望望宋然,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初月已经升起来,淡淡的一牙,暮色四合,宋然搬了凳子出来,大家就坐在廊下,看那由明变暗的天色。庞非的脸色Yin晴不定,师太却毫不在意,出神地看着虚空,仿佛回望过去那一段往事。
“抄了家,死的死,走的走,我和小姐被充了官婢,原也熬得下去,不成想那家的大少爷对小姐起了不轨之心,小姐执意不从,我们俩偷偷逃出来,半路上我引开那些人,和小姐走散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被你爹救了,跟着去了北边,又有了你。”她侧过脸一瞥庞非。
“那,师太您呢?”
师太摇摇头,却不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就过去了十几年,今日见了你们,方觉白云苍狗,世间种种,不过是弹指之间。”
宋然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后面,必然是不堪回首的经历,于是识趣地不再多问。
“再见到小姐,她已经嫁了徐大人。说起来也是巧,若不是徐大人班师回朝途中经过那个地方,又怎会再见到小姐?就连我和小姐得以重聚,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而现在,又见到了你,这是天意!”净尘师太说。
“哦?就因为见了那什么徐大人,就扔下我和我爹,就回到这儿做官太太,这也是天意?!”庞非忽地冒出一句,语气忿忿。
“你不能这么说!”净尘师太略带责备,望着庞非,“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归是要分开的,就算没有遇到徐大人,小姐也不会在那里终老一生。罢了,你以后会明白到的。”
庞非没有反驳,是的,见到雍容华贵的她,再想想自己老爹,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过两日,拿着这个去杨城太守府,找她吧!”说着,净尘师太拿出一个圆的木牌,乌黑光滑,上边刻着一个“沈”字。
“她会给你找个好出路,会安排你的一切,这一辈子保你衣食无忧。只要你,肯留在她身边。”师太把木牌递过,庞非却踟躇着不接,宋然忙伸了手去拿过来。师太便站起来,竟就准备离开。
庞非也跟着站起来,沉默半晌,再开声问道:“可是,你们就这么相信我,肯定我是她儿子?”
师太转过身来,静静凝视他,庞非忽觉得在柔和目光的注视下,颇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地摸摸鼻子。
“那小花枪是你爹的,怎会不认得?你是小姐身上掉下来的rou,怎错得了?”师太说完,不再看他,举步下了台阶。
宋然捅捅庞非的手臂,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