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了。毕竟心态不同了,哥哥和妹妹出来跟李修说话,他却多多少少也迁怒到他们身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听他们叽叽喳喳,根本没怎么在意。
李修进宫后但凡受了委屈,想的最多的就是母亲和祖母,现在他的父母都在面前看着他,一个似乎无话可说,另一个还在抽咽,只有祖母没出现,李修心中有不好的猜测,但是不敢问出口。
两个哥哥都还在上学,商人的孩子入不得庙堂,他们这辈子注定只能平庸的生活下去。平民百姓对于住在宫墙里的皇族们似乎存在与生俱来的向往和崇拜,李修被他们围绕着问东问西,烦不胜烦。
可怜的李修啊,他的哥哥们甚至还嫉妒他可以被选中去宫里做伴读,哪里知道弟弟在那里受的是什么苦。最后没了办法,李修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讲了讲,卫允之教他骑马,带他去皇家的猎场打猎,还叫他练字,每件事情似乎都是围绕着卫允之来的。
“那……三哥见过皇上吗?皇上是不是真的身长八尺,双耳垂肩?”年幼的妹妹只是从戏文和说书人那里得知关于皇帝的只言片语,问出这样的问题逗得李茂都笑了。大家倒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都伸着脖子凑过来听。
“没那么夸张……皇上的确很高,还留着一点胡子,跟大伯差不多。”被点名的大伯与有荣焉,毕竟他审美超前,留了和当今圣上差不多的胡须。
“那皇上是否一身英雄气概,就是所谓的……那叫什么来着?对了,王者霸气!”二哥做了个十分英武的表情。
“帝王的气势当然少不了,我也只有幸见过几次而已,从来不敢直视。”
“哦~”——众人唏嘘。
吃过晚饭,大伯夫妇回了隔壁自己家,李修由卫允之留下的仆从伺候着洗了澡,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时间还早,远不到入睡的时间,突然离了卫允之,李修觉得一个人睡的床实在显得太大了。正靠在床头发呆,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
“还没睡呢……”
“恩。还早。”
李夫人的眼泡还肿着,晚上也没见她怎么吃饭,现在她带着忐忑的表情来到失而复得的儿子房里,讨好的笑脸让李修反感又心酸,只能尽量克制自己。
“床睡着舒服吗?家里的东西比不上宫里,用不惯就跟娘说,啊。”
“恩。”
李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似乎是想坐到床上跟李修聊聊天,可是又碍于孩子的排斥,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时不时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惹得李修越来越烦躁。
终于忍无可忍,在说出伤人的话之前,李修低声道:“我要睡了。”
喋喋不休的话戛然而止,即便李修小心至此,李夫人还是伤了心。脸上尴尬的笑意瞬间收敛殆尽,下一刻又堆上更加夸张的笑容,这样拙劣的演技让人忍不住想要拆穿,眼泪终于在她转身时争先恐后的汹涌窜出。李修似乎被那些眼泪刺激到,忽然发了狂,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冲她悲惨哭泣的母亲大吼:“你哭什么?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哭?!!”
是啊,她哭什么?被送进宫里任人糟蹋的是他李修;叫人指着脊背骂作兔子的是他李修;举目无亲,为了活命委身于人,不顾羞耻用身体去取悦他人的还是他李修!他哭了多少次都没人来可怜他,她有什么理由哭?当初不正是他们一手将他推进去的吗?
李夫人愣住了,而后奔溃的尖叫着向李修扑过来,不顾他的挣扎反抗,死死将他抱在怀里,眼泪顺着李修的脖子一直流,烫的他直抽搐,明明自己也哭得快要昏死过去,却还是在极力挣扎。
“我的儿子啊……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rou啊!我的孩子……”
李修想说“是你们像卖孩子一样把我送进宫的”,“是你们害得我过得那么卑贱”,可是,到底还是不忍说出这些话。内心深处,李修懂得他们的无奈,被皇帝派来的人找上,他们除了妥协和顺从还能做什么呢?事到如今,李修不知该去怪谁。
他怪过卫允之,可是,卫允之对他那么好,他又怎么舍得怪他呢?
他也怪过卫齐,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了自己的孩子就不顾别人的孩子死活。回过头来想想,他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一国之君呢?除了在心里怨怪一番,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于,在宫里的这几个月,李修渐渐地开始被那个恋慕着卫允之的自己说服,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卫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卫允之这样美好的人。
他怪得最多的是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是他从小到大最爱的人、最信赖的人,关键时刻,也正是他们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
现在的李修在铺天盖地的泪水里找不到可以责怪的对象了,他发现太多事情、太多人都可以找出理由被原谅,最后只剩下找不到理由的委屈无处释放,他不得不找出一个类似于“无可奈何”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可奈何。总有人会被牺牲,总有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