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中进士时竟是十分年轻。
只要景王不要求跪,众人也无话可说。方成安却从未听无为道人提过功名,抬头看他师父。
无为道人又道:“老道原名曲修,后因妻女病逝,归我道门,开明二十七年,老道游历卫川,在山中采些药材,见此子跌落山崖,挂在崖间松枝间,将其救下。”
萧景听见此话,愣证盯着无为道人,脑中一片空白。
无为道人还在继续道:“老道见此子满身血污,手臂胸肋双腿皆有骨折骨断,脸上身上全是刀伤箭伤,只怕活不出命来。幸得老道学了些医术,拼尽全力,将他救活。”
堂上有一瞬间静谧,萧景放于几案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声音沉沉传出:“你说的是开明二十七年?”
无为道人道:“是。”
“什么时日?”
“七月初三”
景王冷声问:“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无为道人道:“七月初六,今上还是秦王,于开府斥恭王谋逆之罪,起兵缴逆,老道记得,是那三日前。”
景王似被泼了一桶热油,又如淋了一身冰水,全身说不出的难受滋味,盯着无为道人的双眼转向方成安,怔怔看那人半晌才道:“他说的是你?”
方成安不语,却听刑部尚书道:“无为道人,你于本堂审中说出这一段,也只是让众人知晓,方成安当年跌落山崖险遭不测,与其罪责并无瓜葛。”
无为道人拱手道:“老道所言,有无瓜葛,还请景王殿下证实,当年方成安为何在恭王谋逆之时,远在卫川深山中遭难。”
景王盯着方成安,好一会儿才道:“本王当年,确于卫川深山中躲过恭王的追杀。”
众人皆望着他,唯方成安肃目低头,仿似他所言所语与自己毫无干系。
景王道:“那年六月底,父皇病危,我于宫中侍疾,方成安将我带出皇宫,又赶往□□,携世子出逃,是因他听闻恭王想逼宫夺位。”
堂上无人敢言,景王又道:“至七月初二,我们躲入深山,避开恭王人马追杀,那日夜,方成安突然失踪,我等不到他,以为。。。。。。以为他弃我而去。”
堂上又是半晌无声,敬向朝咳一声道:“方成安,那日夜,你为何失踪?”
方成安道:“小人跌落山崖。”
敬向朝一愣,再问:“你本与景王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跌落山崖?”
方成安停了一瞬,开口道:“小人离王爷而去,不慎跌落。。。。。。”敬向朝无语,正要继续问,突然听景王喝道:“够了。”
萧景抬头看着方成安,道:“此人必然避重就轻,胡言乱语。。。。。。”
刑部尚书双眉深锁,终于道:“此案既另有隐情,刑部还须详察。今日便审到这里吧。。。。。。”
正阳宫中,萧越坐在榻上,手握卷宗翻阅。
萧景矗立下首,低声问:“皇上早就知道?”
萧越放下卷宗,叹道:“若朕都知道,怎会任他流落外面受苦?”
萧景怒道:“有些事,你必然瞒了我。”
萧越抬头望向榻边一排明灯,嘲道:“阿景,当时得了现报,我亲入卫川深山中,搜寻你们的下落,带人翻遍整座山,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猜测,他被恭党抓走了。。。。。。你可知,因我娶了元君为妃,萧明照不肯甘休,将主意打到成安头上?方佑廷视他三弟为棋子,若成安落在萧明照手里,还有什么好下场?”
萧景低声道:“所以。。。。。。你情愿我相信,方成安终是背弃了我?”
萧越盯他良久,淡道:“他若当真背弃了你,何尝不是好事?”
萧景一瞬被此话定住了神形,萧越似自言自语道:“我愿他当时果真逃出生天,只是因父兄为叛党,不肯跟着我们与家人刀兵相向,故而离去。直到他在你府中做了那几年暗卫而被你识破。我才明白,我们都想错了。。。。。。”
萧景脑中仿似一根钢弦崩断,震得他一时半会不想听也不敢想,四肢百骸都痛了起来。
萧越又叹:“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当年你我二人害他伤心伤形,如今,便还他一个公道吧。”
☆、20
方成安一案,虽非公审,但因其身份特殊,引得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刑部不敢怠慢,又因时过境迁,人证物证难寻,颇费了一番功夫。
春末,刑部大堂之下,跪着流放西北遣返的一名犯人。
此堂审改为刑部尚书亲自主审,他先是提审方成安,奈何此人总是语焉不详,虽仍以待罪之身跪在堂下,众大人却又不敢为难他。那流放重犯,花须染白,倒看不出年岁几何。
刑部尚书亲问:“堂下何人?”
那人道:“罪犯梁自成。”
刑部尚书又问:“梁自成,本官问你,恭王谋逆之时,你所任何职?”
梁自成道:“回大人,罪犯当年为京城监门卫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