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天可能替他报复了那些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夏雪愣了许久才消化这些信息。要不是易杨说出他如此推断的理由,她是万万不信谢锦天会处心积虑地为谁Jing心策划报复的戏码的。她总觉得这样的谢锦天十分陌生,陌生得好似那日在亭子里冷嘲热讽地叫她让开的那个男人。谢锦天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人总是最难了解自己,因着那藏在冰山下的动机,却能颠覆整个海面的平静。
两人沉默了一阵,夏雪才道:“真没想到……”
易杨实则不想再继续谈论谢锦天,但若就这样生硬地转移话题,倒又显得他多在乎似的。好在夏雪体贴地先他一步将谈论的焦点引到了当时当下。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要澄清吗?”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易杨看着桌上的手机道,“况且,这不过是虚名。”
夏雪本想说,真正在乎的人能懂自己就够了,但转念一想,易杨在乎的人,又有几个是站在他这边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的,他母亲尚且不顾他的感受,他又是那么个习惯于压抑自己去体谅他人的性子,不会轻易去诉苦。
“夏雪姐,不用安慰我。”易杨仿佛看穿了夏雪的心思,忽而道,“经历了这些,我还是有些改变的,至少脸皮更厚了。”
夏雪愣了愣,才意识到易杨是在调侃他自己。易杨是向来不开玩笑的,他做事总是太过认真严肃,以至于有时候和他说话需要多斟酌些,就怕他当真了,可如今却似乎全然不同了。
“我不会再逃避了。”
谢锦天恨透了这群人。就是这些嘴脸,在全然不了解易杨的前提下盲目地追捧,千里迢迢地前来只为与他说一句话,合一张影然,可转瞬间就凭着一张照片便毫不犹豫地将他从顶端抛下,声讨着、谩骂着,恨不得再补上几脚来划清界限。
他无法想象易杨看到这些言论会怎么想,那些打破易杨平静生活的疯子又怎么会在乎?他谢锦天辛辛苦苦地恪守着诺言,只是为了易杨能过他想要的生活,然而就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功亏一篑。谢锦天也试图用几个小号上传辩驳的文字做的长图,然而这些很快就淹没在了排山倒海的质疑声中。
谢锦天也知道,在这个舆论容易被轻易左右的网络暴力盛行的时代,仅仅靠着他这点微薄之力根本不可能扭转事情的走向,可他无法就这么放任不管。心烦意乱了一整晚,熬到零点时,忽地就见粉丝群里炸开了锅。点开那个不断刷屏的链接,竟然是易杨自己录制的一段视频。
易杨显然是在自己家里用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录的,因着像素不高,那清秀的脸面便有些模糊,仿佛解体在这众口铄金的网络中,显得不真实。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如此清晰而透彻。
“照片里的人的确是我,我在去年因为Jing神分裂症复发而住院,这就是当时的场景。”
易杨的双眼直视着镜头,却又仿佛穿透屏幕望着每一双企图窥探*的眼。
“我也曾一蹶不振,因为它就像个鬼魅,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只要我稍稍松懈,他便会占据我的意识。我一直试图将它割裂,或者否认他的存在,这让我Jing疲力竭。直到我被朋友们推到公众面前,借着网络发掘了更多可能,原来我也可以侃侃而谈、落落大方,这样的我很陌生,也很令我欣喜。渐渐的,我拥有了与另一个自己对话的勇气,我试图正视他,接受他,承认他是我的一部分。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残缺,但这并不是我的错。或许正因为不再逃避,我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患得患失,不再畏首畏尾。对于今天的一切,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毕竟这是我的*。我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他人坦诚容易,对自己坦诚却很难。很庆幸那些我一度想要忘记的经历,让我拥有了能独当一面的铠甲,你们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我并不需要借着他人的评价来定义我的人生。从今往后,我将依然故我,没有谁该为此道歉。”
这短短两分多钟的视频,谢锦天暂停了几次才看完,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满是回音,分不清是心跳还是横冲直撞的情绪。看完后,他久久无法平静,他有些释怀,又有些遗憾。释怀的是,易杨似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已悄悄成长成无坚不摧的模样,遗憾的是,他似乎再没有守护他、庇佑他的借口。
谢锦天伸出手指,抚摸屏幕上易杨定格的脸面。那脸面放大了是一个个微小的粒子,他恨不得将它们都搜集起来装进自己填不满的心里,而不是浮在虚空中任凭他人评述。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易杨,想确认某种连接,想告诉他这大半年来他究竟是以怎样一种心境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然而却不能。
谢锦天觉得身体沉沉的,有什么一直往下坠,直穿透他的躯壳坠下来,呱呱落地。
谢锦天回过神时,已对着摄像头录了一段视频,他没有回看就放到了自己的微博上,随后合上电脑,拿了车钥匙出去。
晚上的申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