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口气灌下这么一大碗下去,仍然火辣辣的烧喉咙——
事实上,凌玉城一碗酒灌不到一半,就忍不住扭头咳了出来。
元绍已经把满满一碗酒吸了个涓滴不剩,正在得意,看凌玉城这样赶忙起身去夺。凌玉城一边咳着仍然一边转身闪避,却到底没能闪开,被元绍在手腕上一抹,酒碗就脱了手。耳边听得元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埋怨:
“身子还没好,喝这么急干什么!一口气喝不完又没人会笑你!”
凌玉城正咳得双目莹莹全是泪光,气还没顺过来,听得语声,一手撑着桌角只是摇头。此刻手里一轻,他循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见元绍把夺来的那只酒碗举到唇边,也不顾里面是自己喝剩的半碗残酒,低头喝了个干净,还特地把碗底向自己一照,才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慢慢放回桌上。
“咳咳咳……陛下!”
“怎么了?好啦,强着你喝酒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还没痊愈,喝不了酒……来来来,坐下吃饭!”
“谁喝不了酒了!我只是不习惯葡萄酒而已!我从小喝的又不是这种酒!”
“哦——?”刻意拉长的悠然声音,带着强自抑制的笑意,“真的?”
“当然!”
一声吩咐,立刻就有整坛的黄酒送了上来。大虞和北凉之间贸易素有管制,那也就是生铁、药材、茶叶之类的物资不能随便卖,像黄酒之类与军国大政无涉的物资,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上酒的内侍当着主子的面除去泥封,用纱布滤了一遍,再将滤过的酒注入银瓶,坐在红泥小火炉上的锅里隔水温着,只一会儿,就有软绵绵的、带着花果味儿的甜香飘散开来。
从泥封拍开,元绍就好奇地盯着内侍的一举一动,见那一小坛酒滤完,他还好奇地拨弄了一下残渣——这一拨,居然拨出一根半尺长的鱼脊骨来。他又在残渣里反复拨弄,却是除了些许酒糟,看不到半片鱼鳞鱼鳃,只有几片像是从鱼头上脱落下来的小小硬骨,和脊骨一起证明着原料的存在。
“怎么了?”见他专注,凌玉城也蹲了过来,和他肩并肩凑在一起低头探看。见到元绍指给他看的那根鱼骨,凌玉城脸色变了变,许久,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声:
“居然还能喝到……”
“你以前喝过?”
元绍这一下被勾起了兴趣,用肩头撞了一下凌玉城肩膀,小声询问。凌玉城却不看他,定定凝视着酒糟里的一小截鱼骨,停了停才反应过来,回答:
“也不算喝过……小时候,邻家阿爷酿的酒特别香,左邻右舍里都很有名气。有一次我去他家玩,正赶上他封坛,就看见他把一条洗干净的鲫鱼放进酒坛里……我还讨过他们家的酒糟吃,吃醉了回家,娘叫了好久才把我叫醒……”
一边说着一边摇手让内侍退下,自己亲自挽起袖子,将青梅、枸杞、姜丝等物各择选些许放进银瓶,蹲在炉前,手执蒲扇,小心翼翼盯着不时舔上锅底的火苗。等锅里热水翻花沸滚,银瓶里飘出的香气也弥满了房间,他便用热水烫过了酒盏,为元绍和自己各斟上满满一杯。
琥珀色的酒ye荡漾在白瓷盏中,只轻轻摇动,就可见ye体留恋地挂着杯壁,良久才慢慢落下,而香气就越发浓郁。元绍抬眼,只见凌玉城微微闭目,把酒杯凑在鼻端深深吸了口气,神色似沉醉、似怀念,直到这口气吐尽,方才轻轻抿了一口。
元绍也合着他的动作小小抿了一口。用稻米酿制的黄酒口感绵软,入口微甜,还带着青梅和姜丝的特殊香气。记忆随着味道在口中复苏,记得当年在大虞游历的时候就喝过这种酒,然而实在不好这一口,只能感慨南人果然都是软趴趴的,连喝酒,都要喝这种跟糖水没有区别的玩意儿……
少年时不懂,及至今日,经得多了见得多了,才知道这些用稻米和江南泉水酿成的酒ye,也有其特殊的醇厚滋味。
其性发散,有淡淡的暖意随着酒力扩散到周身,让人还没来得及提起防备,就已陷入了愉快的、温暖的微醺……
一如,同桌而食,和他一样慢慢品着酒的那个人。
一边感慨一边品味,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饭菜扫去大半,而那一坛酒也干净利落地见了底。元绍搁箸起身,踱到隔室去洗漱了一下,再回来时就看见凌玉城半伏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怔怔地盯着空处,听到门帘响动才循声扭头,目光挪了两三次焦点,终于直直地盯住了他。
第214章 金炉香尽漏声残
“长生?”
元绍凑过来唤了声。凌玉城却不像平时一样闻声即应,反而往另一边转过脸去,对着雪白一片的墙壁愣了愣,再转过来对上元绍的目光。
“……陛下?”
声音极小极小,几乎是刚一出口,就湮没在窗纸的哗哗声里。元绍仔细打量了一下凌玉城,索性蹲到他面前,半仰着脸,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长生?”
那双眸子眨了一眨,而后定定地追随着他的指尖,从左首掠向右首,再从右方转回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