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怀孕的信儿都没听说过……退一万步说,就算陛下现在连夜去生,明年就有皇子落地,到长大也还要好些年。陛下东巡、北巡又是年年不落的……有这个空儿,就不能把王爷打发得远远的,就有转圜的机会。说不定就能翻盘呢?我这样说劝,王爷就决定动手了……”
“你血口喷人!王爷是陛下亲自册立的太子,带在身边教导十余年,监国都监了三次,怎样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娘娘不信?你亲自问他呀……说不定,现在王爷已经醒了,能说话了呢……”
灯火下湖色裙裾光芒一闪,博陵王妃捧着肚子,一声不吭地瘫了下去。
王妃居然这时候昏倒了!
宗弼再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侍女把王妃扶到隔壁去,救治废太子的两个御医当中,专攻妇科的那一个立刻丢了手上的病人奔过来。开玩笑,他被指过来本来就是负责王妃的,废太子治得好治不好还在两说,这王妃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
他还有一大家子人那!
宗弼只能自己挽了袖子上前。说实在的,他看到皇后也有点头疼,特别是前年玄甲卫和骠骑卫冲突那一场,事后他爹几乎是强压着全家低头示好。虽说道理都明白,也说不上什么记恨,可……就是不爽!
能绕着玄甲卫走,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想彻查这个事儿了。陛下的命令是一个方面,京畿算是骠骑卫的势力范围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重要人物被刺,这种愤怒感是第二个方面。另外,就是有些兔死狐悲了!
就算不是皇后,凌玉城也是北凉的一名重要将领!大将出征,挟灭国之功而还,还没献俘告庙就被人矫诏刺杀!这要是不彻查、不砍掉些足够分量的脑袋给个交代,以后他们这些带兵的,谁敢放心出去打仗?
当然,如果查出来不是太子干的,那就更好了……咳,醒醒,别做梦了。
那个北辰公主的话的确有不尽不实之处,包括废太子联络了哪些旧日属下,又下达了什么命令,矫诏这事儿是刺客擅自做主还是废太子的意思,有没有想对小十一动手……可她有一句话说得对,那些东宫旧属,一介妃妾,或者哪怕是废太子妃,都使不动他们!
“这么说,事情背后,都是你在唆使了?”宗弼是当真想不明白:“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给他出这种主意?他是陛下的亲子,就算不是储君,一个王爵也够他安稳一辈子,你却是陷他于死地!”
这话刚问出口宗弼就后悔了。果然,那张被抽得肿胀变形的俏脸微微一扬,眼波流转间依然不失妩媚,却瞬间涌出了满满的轻蔑和愤怒:
“待我不薄?他只有待自己不薄!我怀了他的孩子,那个小兔崽子冲过来把我撞倒在地上,孩子掉了,他还怀疑我故意推他的儿子!”
“二月天,我孤零零躺在花园里冰冷的泥地上,半天都没人来救!等到终于有人想起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我……再也不能有孩子……”
“那些天,他开开心心左拥右抱,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不是我想方设法贿赂了他身边的人,让他重新想起我来,我还在角落里啃冷菜和馊掉的馒头!”
“就为这个你就要害他至死?”宗弼简直不敢相信。妃妾受宠后又被冷落很正常啦,要是人人都怀着这种心思……想起自家后宅里几个至少守了五年空房的老妾,宗弼活生生打了个冷战。“现在你跟着他还有锦衣玉食,一旦事败,陛下念着父子之情或许不会处置王爷,你却肯定保不住性命!连带你北辰一国,灭顶之灾也就在眼前!”
“锦衣玉食?我呸!”兜头一啐,宗弼算是躲得快才没被命中,后面那位记录员就替他遭了殃。北辰公主重重地喘息着,一张破了相的脸蛋,扭曲到凄厉:
“不动手我就有好日子过了?你看我现在锦衣玉食,这会儿是在京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等去了封地,天高皇帝远的,王妃只要随便推个小贱人出来勾住了他,我就死无葬身之地!至于北辰——”
她一双盈盈妙目忽然溢满了泪水:
“他们要是会管我,就不会明知我喜欢忽律,非要把我送给北凉!要不是陛下把我赐给了太子,父王原本,是想把我献给陛下的啊!”
“……我们本来约好,秋天的赛马会之后,就成亲的……”
声音越来越低。她被赐给太子当了侧妃,而那个曾经为她摘来带着露水的鲜花,曾经埋伏几天几夜为她猎取最狡诈的红狐,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少年,终于因为她无法消释的怨恨,而踏入了这样的死地。
只要太子能登基,只要她还以宠妃的身份伴在太子身侧,北辰就会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她,直到选出替代她的人。哪怕,她不能再生孩子,
然而,太子被废之后,母国就再也不会管她的死活。
失去了储位的皇子身边,一个不可能再有孩子的妃妾,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那么,就一起毁灭吧。出卖我的人,错待我的人,想要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