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歪歪扭扭的供状,“三城还算安分,没听说有哪里造反啊之类的。倒是将军的两个弟弟,听说将军重伤,已经赶了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见李敏行接过那叠供状,哗啦哗啦地快速翻阅,他上前一步,声音蓦然低了下去:“刺客拷问到现在,一直说他是肃罗人,因为国仇家恨刺杀将军。可是将军遇刺的时候,城里多了不少可疑的人,除了肃罗人,还有我们黑水卫的人……有几个是将军弟弟的伴当,本来应该在狼林的,问了几次为什么会在这里,回答都不一样……”
李敏行眉头一皱,累到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杀气纵横。然而这杀气只是一闪便消失了个干净,他深深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挂上了平静从容的微笑:
“叔叔们要来?——那,就让他们来吧。”
当李忠成的三弟李忠献,和五弟李忠铭,分别从大兴和狼林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熙川城里的一片兵荒马乱。
“三叔,五叔,”十五岁的少年脸色白得有些透明,靠着贴身侍卫的左右扶持,才不至于委顿在地上,“父亲伤得好重,军医说,说……”
一言未毕,泪水潺潺而下。
“好侄子,别怕!”李忠献抢上两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侄子,一把拽了起来:“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少年单薄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立刻就被牢牢扶住。李忠铭慢了一步,只好抡起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在侄儿肩头拍了两下,拍得他气息一乱,大声咳嗽起来。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敏哥儿,大哥不好了,这黑水卫,可就要靠你了!”
“我……”十五岁的少年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有些张皇地看看四周,立刻闪电般地缩了回来,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两个长辈:“父亲不好了,我,我……叔叔……”
“没事,没事,有叔叔在!”两个成年男子对望一眼,忙不迭地抢着安慰。“有叔叔帮你撑着,黑水卫啊,乱不了!”
李敏行的肩膀rou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向两位长辈行了个礼,匆匆挣脱开来:
“我要去陪着父亲,外面的事情,就拜托两位叔叔了……”
熙川城本来就不大,又刚刚经过一场变乱,府衙都给糟蹋了个一塌糊涂。李忠成驻军在此,只能勉强拣了一座大庙,当作黑水将军的行辕,将军大印便放在大雄宝殿的香案上。
六七月的天,被两个高了自己半头、粗了自己一圈的汉子左右夹着,李敏行好容易哭完说完,已经活生生燥出一身汗来。他倒退两步,闪到香案边,捧起深青色猛虎下山织锦包裹的沉重木匣,左望望,右望望,不知往谁手里递好。
没等他往哪边侧上一侧,两只大手已经同时伸了过来,死死抓住包袱顶上的结子。停了停,发现一只手拔河讨不到好处,立刻又是第二只手抓了上来,险些把那块织锦撕成两半。
从头到尾,李敏行都只是木愣愣地站着,双手平平举在空中,眼里汪着没擦干净的泪水,越发显得惶然。好不容易等到手上一轻,他连忙倒退两步,乱七八糟地行了个礼,逃也似地匆匆出了行辕正堂。几个卫士拔脚跟了出去,抢得太急,过门槛的时候甚至挤得他身子一歪,李敏行也没计较,埋着头一声不吭走得飞快。
刚绕过大殿,乌泱乌泱一涌而出的卫士就变了队形,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李敏行一个手势,离他最近的那人快步趋前,一边同行,一边微微躬身,附耳过去。
“把人都给我看好了,在城门口和各个道口、驿站,都安排上人。没我的话,他们一个人、一片纸,都不许出熙川二十里外!”
炎炎夏日里,他的声音,硬是带上了一抹深冬的寒意。
大殿里,匆匆赶来的李忠献、李忠铭两个将军相互瞪视了半天。大约是想通了这会儿抢赢也不能怎样,他们终于你一根手指、我一根手指地松了手。印匣是放回香案上了,两个人可还是乌眼鸡似的互瞪,谁也不肯离印匣远了半步。
“白天你跟我抢什么抢?”白天当着人要装出和和睦睦的好兄弟样子,到了晚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李忠献第一个按捺不住,压着嗓子低吼出来:
“大哥不行了,二哥又是个瘸子,这黑水将军本就是我的!”
“你还敢说!”李忠铭的声音也是低低的,语调可半点儿不比他三哥软和。张牙舞爪的,就差一拳砸在李忠献那张讨厌的丑脸上:
“明明是我的功劳大!照着上面的意思,这位子应该是我的!”
“你的功劳?”李忠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功劳?你有什么功劳敢拿到台面上说?你有什么功劳,敢跟上面说把黑水将军的位子给你!”
“你——”连珠炮似的几问下来,李忠铭脸上涨得通红,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然而那件事到底事关重大,虽然没有外人在,他还是不敢随随便便出口,勉强按捺了半天,这才冷哼一声: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哟——”话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