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下,我还能吃不下?只是一个人吃饭太没趣而已——”说着扬声唤了声“来人”,下令道:“把我的饭菜也搬过来,今儿个大家一起吃!”
不多时,小帐里就萦绕起了扑鼻的香气。看着伴读们一个个垂涎欲滴,筷子落得跟雨点也似的样子,元朗顿时觉得刚才还被他嫌弃的饭菜香甜了起来。一顿饭半抢着吃完,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悠然地端起了茶杯。
“轰!”
一声震响,帐篷顶上的灰尘簌簌而落。小十一还来不及可惜手里的茶水,就听见远远的人喊马嘶,侍立在门口的护卫不等传呼,就掀开帐帘闯了进来。
“殿下,跟我们走!”
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声出了什么事,元朗就被两个侍卫夹在中间出了帐子,不由分说抱上马背。身后一片轻重不等的杂沓脚步声,是他的伴读们跟了出来,而后身子微微向后一仰,就随着战马不疾不徐地上下颠簸起来。
夜空黑魆魆的,周遭帐门口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数灭了。元朗坐在马背上左右张望,无奈人被裹在小小队伍的正中间,前后左右都是带着伴读们的护卫,再往外,黑衣黑甲的士卒围成了一个圈子,夜色中,这沉默而坚定的铜墙铁壁,仿佛就是黑暗本身。
即便没有人说话,眼下的气氛,已经让元朗的心脏砰砰急跳了起来。他紧紧抿着唇,避免自己发出半点不合时宜的声音,指尖深深地嵌进了皮革编成的缰绳里,直捏得自己的指甲都有些发疼。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此时说话,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行进着,直到一顶格外眼熟的帐篷在眼前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直到,遮蔽了整个视线,也遮蔽了极远处仿佛要烧破天空的火光。
元朗认得那是玄甲卫的中军大帐。凌玉城的身份所在,也是因为常常开讲军法课的缘故,这座帐篷比周边一圈儿军帐格外高大,此刻外面站了一圈侍卫,看到他们过来,都是默默地俯首行礼。元朗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就被簇拥着脚不点地的进了帐中。
和在谨身堂一样,白天他在这座帐篷里也有一席之地,凌玉城处置军务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或看书,或练字,或扎马步,做些不会闹出动静影响旁人的功课。然而此时,肃重威严的中军大帐里,却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帐中只点了盏小小的灯火,昏暗中人影幢幢,不时有金属的轻轻碰撞声响起。小十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帐中的光线,只见大帐前半边,以正中央的虎案为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七八十条毯子铺在地下,分明是这些玄甲卫士兵就在大帐里打了地铺。此刻他们都已经起身,纷纷整装束带,检点弓刀。人数虽多,却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若不是甲叶刀鞘偶尔相撞,简直让人怀疑中军帐里浮着一群幽灵。
元朗小心地拉着护卫的手,从卷起或是半卷的毛毯间走过,尽量不让自己绊倒在地。人墙悄无声息地分开,而后又静静合拢,把他们这一行人遮护得密不透风。再往前,就是分隔了前后帐的屏风,两侧各有两个士兵按刀肃立,身上黑色的戎装仿佛吸尽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他们背后,便是黑沉沉的一片寂静。
绕过屏风,一箱箱舆图文件高高垒成一堆,把书案下面堆得满满当当。再转过一个小弯,摆着一副特意打造的矮桌小椅,就是元朗日常做功课的地方。
这里是整个玄甲卫的心腹要害,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考虑到凌玉城常常亲冒矢石,他的身边,哪怕有重重护卫,也未必有这中军大帐来得安全。
早有打头的护卫点起灯烛,伺候小皇子坐下。少年伴读们雁翅立在一边,后方和两侧,凌玉城亲自指给他的护卫们按刀而立,目不斜视。
到这时候小十一才敢透出一口气来。接过护卫适时送上的茶水,他掩饰性地灌了一大口,却几乎立刻烫得喷了出来。不想在师父的人面前失态,他勉强忍耐着慢慢咽了,调匀了气息,才急不可待地发问:
“外面是怎么回事?师父怎么样了?”
说话的时候还记得压着音量,语调也尽可能地不要颤抖。只是刚满六岁的小孩子,虽然极力稳住,看在大人眼里,也是一副撑持着故作镇定的样儿。
“少主勿惊。”领头随侍小皇子的萧然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虽然在元朗看来,这一动作多半是为了迁就他的身高:
“外面没什么大事,护着少主到这里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陛下和大人早有防备,那些俘虏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去。”
原来师父早就有了准备。这么说,派人护着他,也是师父预先交代下来的了。果然是师父,不管发生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安全。
“可是……”
进来之前惊鸿一瞥的烈烈火焰,和因为身边队伍的寂静而越发响亮的喊杀声,总让元朗没法定下心来。师父是很厉害啦,但是听父皇说,这次带回来的俘虏有好几万人,是扈从兵马的好多倍呢!
前些天的那一战,师父也不是没有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