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局已定、残敌清扫得差不多了之后才进入战场,紧赶慢赶地平整完地面,第一件事就是立起了元绍的寝帐。元绍抱着凌玉城冲进来的时候,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屏风背后架着盛满热水的木桶,就连脚下也是厚实的毡垫,一脚踩上去暖呼呼的,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舒适安闲。
这一切元绍都视而不见。轻手轻脚地把凌玉城放到榻上,为他卸下铠甲,解去战袍,指尖触到中衣的系带时,却不由自主地迟疑了。
……倒不是怕凌玉城醒来,看到自己在脱他的衣服会如何如何。平心而论,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摸的……差不多也都摸过了。何况不过是凌玉城累到脱力的时候帮他洗个澡……
而是,害怕。
面颊,手背,指节。□□在外的部分,时不时可以看见细细的擦伤,左手腕骨附近更有鸡蛋大的一片淤青。只这么点地方看到的伤就不下三五处,那么,铠甲遮蔽之下的部分……
若是解开衣襟,映入眼帘的肌肤伤痕累累,元绍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
挣扎又挣扎,他终于一咬牙,握上了凌玉城手腕。内力在凌玉城体内流动,所幸经脉还没有滞涩损伤,只是内息几近枯竭——这倒也算不上意外,没看人都累成这样了么。
元绍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飞快地把那身中衣扒了个Jing光。十来天的时间,连睡觉都最多裹一条毛毯,沐浴更衣什么的自然更不用提了。薄棉内衫不知几次浸透汗水又几次捂干,指尖划过的时候竟然觉得发涩发硬,幸好天寒地冻,要不然这人岂不是整个臭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元绍垂下目光,从凌玉城身上一掠而过。肌肤光洁,虽然有几处淤青,却好歹都在小腿外侧、肩膀后面之类不重要的地方,而且没有伤口——这样就好,多泡一会儿也不会有事……
喂喂喂你不要往下滑啊!在浴桶里淹死什么的太可笑了!
一手抓着布巾,一手捞人,手忙脚乱的元绍正面挨了自己一把皂角,只差半分就大头朝下一头栽进了浴桶。
好一通手忙脚乱。元绍眨着被皂角糊得泪流不止的眼睛,一只胳膊环着凌玉城,空出来的另一只手飞快地将自己内外衣衫扯了个干净,在半人多高的木桶边一撑,轻轻巧巧地跳了进去。第一件事且不是把凌玉城紧紧搂到怀里,而是一头埋进水下,跟着用布巾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能够自由睁眼的感觉真好!
元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立刻又屏住呼吸,仔细打量了凌玉城一回。这一番动静按说也算不得小,凌玉城却是双眼紧闭,被他一手揽着仰靠在桶壁上,呼吸轻轻细细的,显然是睡得正香。
还好还好,没把他惊醒。元绍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小心翼翼地将凌玉城搂了过来,调整一下姿势,让他把脑袋伏在自己肩头。双手环抱着那具修长而柔韧的躯体,感受着贴在怀里的细腻肌肤,心口一时暖暖的涨得要裂开,忍不住埋首在凌玉城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呸!臭的!
哪怕滴水成冰的天,也架不住十天没有洗头洗澡,还东奔西跑到处砍人,一天至少出一身透汗啊!
这一下,再多的绮念都冲得干干净净。元绍磨了磨牙,认命地环着凌玉城站直了身子,一手布巾、一手皂角,开始从头到脚细细地为他清洗。
自肩至臂,自背至腰。布巾从肌肤上一寸寸抚过,越往下移,元绍的眉头便皱得越紧。方才匆匆一瞥没有注意,现在灯光下细看,淤青何止一处两处。
光是左肩上一前一后就有两块,前面肩窝的那块已经淡去大半,想是好几天前伤的,不知是什么武器的撞伤还是没能穿过铠甲的箭矢,后肩那一块鸡蛋大小的却是痕迹尚新。后背右侧,更有一块拳头大的瘀伤,触目惊心的深紫色离脊柱只差了半寸,想是最后一刻生生让了开去。
凌玉城左肩还有旧伤……虽然去年东巡时,劳心费力地给他调理了一整个冬天,可也就是保住天Yin下雨不觉得疼而已。这次伤得也不知重不重,等明儿人醒了,还得让那个军医过来诊视一番……
指节、手腕,□□在外的肌肤上,还有细微的冻伤痕迹,连耳垂附近也不能免。这次出兵,凌玉城当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一边叹气,一边把人转了个身,让凌玉城背心贴在自己胸口,继续细细擦拭清洗。胸腹间倒是没什么伤,大腿内侧却被磨得不轻,大片大片的红痕中甚至可见点点血丝,最严重的地方干脆整块油皮都被磨去。不是什么重伤,却……看上去着实触目惊心。
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元绍一看就知道这十来天当中,凌玉城绝非找个地方埋伏下来,到最后一天冲出来砍人完事儿。骑惯了马的人,没有至少五六天整日整日的奔驰,怎么可能把自己磨成这样?
犹豫了再犹豫,元绍到底把凌玉城抱出水面,将布巾抹上一层薄薄的皂角,替他细细擦拭。许是伤处被蛰得疼痛,凌玉城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眼帘微动,唇边也逸出了低低的声响。
元绍时刻注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