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正了身体,下意识地选了离元绍最远的位置。
嗳呀,看来再逗就会逃掉了呢……
元绍不无遗憾地暗暗叹了口气,扭转头,向一头扑过来的小儿子张开了手臂。
因为要掐着点儿赶到鱼儿泺,大队人马一路急行,中午根本就不停下来埋锅造饭。即使以元绍的帝王之尊,也是一样草草用了午膳。
就着几样附近豪酋贡上来的野味,他和凌玉城统共扒下去一盆晶莹喷香的白米饭,至于小十一那点饭量,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桌上另外有一砂锅葱烧海参,一砂锅红焖羊rou,一大碗素三鲜,还有几样素菜,元绍只是沾了一筷子,便指名赏了随行的大臣,以及顶风冒雪赶来迎驾的族酋。
“父皇父皇……”被凌玉城把一块热毛巾盖在脸上捂了半天,好容易巴望到可以揭开,小十一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元绍身边,抱着父皇的脖子,套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不是说我们是特地来吃穷他们渤海人的吗?怎么还是京城的菜?”
车子正好晃了一下,元绍一手揽着小儿子的腰间,一手接过第二块热毛巾,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盖去。不等小家伙挣扎,他低下头,轻轻在小家伙耳边吹着气:
“吃穷他们?谁告诉你的?”
一边说,一边侧过头,含笑瞥了凌玉城一眼。“出关去吃穷那些外族”,是去年东巡时他和凌玉城的笑语,虽是笑话,也是事实。不过,凌玉城给小儿子的课程,居然已经上到这里了吗?
“师父说的……”一片黑暗当中,小家伙摸索着靠了过来,仍然要套住他的脖子才肯开口。“师父说,我们每年冬天带很多人过来,吃穷他们,他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养兵了……”
噗……
“那朗儿怎么知道今天的菜是京城来的?”
“因为这里不靠海啊!不会有海里的东西。师父说,海参是青州的贡品……”呜,好喜欢吃的,可惜才吃了一口就给父皇拿去赏人了……
虽说出了关都靠当地供给,可御驾一路行来,从京城来的馈送仍然源源不断。一则,丁零、渤海二族都是贫瘠,就算倾力供奉,有些东西仍然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特别是某些地方特有的贡品。这二来么……
每次东巡,其实质都是一次演习,或者说,是对当地的一次威慑。御驾出巡,如果连粮道都不能维持,怎么能让人相信一旦发生叛乱,高踞皇座的铁勒部有镇天下的实力?所以,运送贡品也好、馈送珍物也好、递送信件奏折也好,和京城的大宗人员物资来往,一直都是保持通畅。
不但京城,连青州,也和主将之间维持着一条单独的粮道……平时根本不吃的海中珍品,这冰天雪地之中却能递到御前、分赏各部,就是铁打的证据。
把这个道理用六岁小孩能理解的语言细细说了一遍,等到说完,小家伙脸上的热毛巾已经凉了一半,揭下来,正好细细给他涂一遍脂膏。一边挖了脂膏往他脸上抹,一边笑道:“朗儿今天很聪明啊,想要什么奖励?”
“父皇……”
小十一轻轻地扭了一下,顺着父皇的力道侧过头,脸色倒是没变——也不可能更红了。声音仍然是细细软软的:
“就是,就是那个海参,朗儿还想吃……”
“好、好!”元绍噗地笑了出来,抱着小儿子一通乱揉。“今晚父皇就叫他们做。只给朗儿一个人吃,不赏给其他人,好不好?”
“父皇也吃嘛……”想了想,挣扎着扭了几扭,从元绍的手掌下冒出来,歪着脑袋看向凌玉城:
“师父也吃!”
冬日长途旅行,特别是赶时间的冬日长途旅行,对于小孩子来说当真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儿。自己骑马跟着跑那是赶不上的,所以全程不是乘马车,就是被大人抱在怀里骑马——后者还有时间限制。即便能出去透气,外面除了雪地还是雪地,看一天新鲜,看两天有趣,看三天……
根本不要看了好吗?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小十一暂时还不成为问题。吃饱了饭,眼皮就渐渐耷拉了下来。他原本每天中午都要小憩的,今儿早上又笑又叫,更是消耗了大量体力,此刻再也忍不住困意,一个哈欠打出,眼角已经溢出了泪花。
小家伙在师父这里总是自在的,说了一声要睡,自己就熟门熟路地跳下锦榻,从矮柜里拖出一条轻薄的锦被,再脱了外衣钻进被底。片刻工夫,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起来。
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元绍和凌玉城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了声,动作也变得轻手轻脚。凌玉城向外挪了挪,手掌已经搭在了车门上,然而回头望了一眼,又是迟疑:这一开门,寒气从门缝里扑卷进来,会不会让已经睡着的孩子着凉?
只这么一顿,腕上已经握了另一只手,凌玉城抬眼,正看见元绍向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不疾不徐地将他的手拉了开去。而细细的传音,就在这时响在了耳边:
“一起睡个午觉好了,这么急着走做啥?”
一边说着,元绍一边已经拉着人挪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