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脑袋有些钝钝的痛,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贺湛用不拿剑的手抹了一把眼睛,想要将黏腻的ye体抹去,但胳膊随即传来一阵疼痛,差点让他握不住手中的剑,他反应极快,看也未朝来处看上一眼,剑锋已然挥去,伴随着敌人惨叫,他又迎向下一名敌人。
原本他们与突厥人,算是势均力敌,哪怕稍有弱势,也不会逊色多少。
但是江副将这支兵马加入之后,与突厥人形成合围之势,形势顿时发生逆转,贺湛哪怕想要让人撤退,也因为退路被堵住而进退不得。
进退不得,只能一战!
敌人仿佛铺天盖地,杀也杀不尽,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可还得不停地挥起,斩下,刺入,扫过。
对方的甲胄一次又一次磨损了剑锋,以致于这把好剑都有些卷刃了,敌人却依旧如山如海。
一丝疲惫从贺湛心底悄然涌上来,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萌生哪怕是一点这样的念头。
然而他手下的士兵们,并非个个都像他一样意志坚定如铁,早在同为朝廷兵马的穰城士兵朝他们挥刀相向的那一刻,众人心中的士气就受到了动摇。
连朝廷都对自己人下手,我们还有打突厥人的必要吗?
为何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他们却公然与突厥人勾结?
许许多多的人带着疑问与困惑死去,眼睛正正望着Yin沉的天空,至死都未合上。
然而踏着他们的尸体与血河,战争与杀戮依旧在进行。
不知过了多久。
贺湛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一个极限。
他知道自己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难道自己所努力的这一切,最终依旧是没有意义的?
他忽然想起太子,想起死在伏念刀下的二哥,不知道他们临死前,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面旗帜。
一面迎风招展,猎猎飘扬的旗帜。
上面写了一个“安”字。
第158章
贺融能及时赶来, 其实也是因缘际会。
他与萧重带兵南下,萧重否决了直接收复长安的说法,而是提出绕道兰州,循汉水南下, 先到襄州整合兵马, 再北上商州,从商州入长安。这样的路线看上去虽然绕了一大圈,但实际上襄州与商州都有朝廷兵马在,他们可以顺道再收编一些兵马, 先前贺秀解散的那两万兵马, 听说也有不少后来离开京城, 逃亡商州,都编入商州刺史谢石手下。再者谢石为人刚正,当年与贺融也有过几面之缘, 有他在, 贺融也可安心将后方托付。
谁知他们一行到襄州时,李宽等人前脚刚走, 留下一个乱哄哄如烂摊子的襄州, 突厥人即将来袭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据说襄州刺史原也想跟着李宽他们一道走, 却被李宽拒绝,强令他留下,结果对方生怕像纪王那样被突厥人高悬头颅于城门,后脚就乔装改扮带着宠妾偷偷逃走, 连刺史都不想当了。
自突厥人入关之后,战火忽起,音信不通,寻常一封书信,由南往北需要十天半个月,到了如今,恐怕一个月也未必能送达。先前贺融等人身处甘州,对中原的情形还不甚了解,如今一路走来,方才发现人心已经混乱到了何种情形。
但这种混乱并非不可收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廷连吃败仗,加上许多人被突厥人吓破了胆子,直接不战而降,望风而逃,尤其像襄州刺史这等官吏,拍拍屁股一走,效果极其严重,上行下效,其他人还以为突厥人像风一样,立马就能到,越发惶惶不可终日,平日因有官兵管辖而不敢造次的地痞无赖也趁机出来祸乱他人,商铺倒闭,民户关门,市集萧条,百姓慌乱。
这便是贺融所看到的襄州。
他在襄州停留了五日,主要是为了安定人心,收拾残局。襄州刺史既然不告而逃,再回来自然也无官可做,贺融就提拔了襄州的长史充任刺史,这种任命本应由朝廷决定,但如今政令有些混乱,南北局势不明朗,李宽虽然扶持幼帝登基,也已昭告天下,实际上贺融与贺湛等人,都很有默契地假作不知,甚至装作从未收到过圣旨,连李宽派去宣召的人,也都被他们扣押软禁起来,日后对方若追究,直接二一推作五,推到突厥人头上就是。
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许多地方官员,其实也并不信服新帝的存在,一来先帝死因未明,疑点重重,二来局势混乱,政令不通,三来若论嫡论长论正统性,既有安王兴王等人,又有皇长孙在,怎么都轮不到李氏之子。许多人明面上遵从诏令,实际上却还在观望,希望等局势稳定下来,再选择站队。
也有些人,直接就竖起义军旗帜,立国称王。但这样的人毕竟少数,想要造反也得有足够的胆量,天下虽乱,但这乱局主要因为突厥人入侵,纯属人祸。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各地并未出现严重天灾,当年季凌与贺融前往洛阳治河的效果如今终于体现出来了,去年黄河泛滥,竟也没有冲垮堤坝,两岸百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