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人带到最接近希望的地方。至于最终能不能成行,那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决定的。
他拍了拍祁寒的手,“你是技术官,应该有优先权。万一我走不了,你不要管我。”
不料这句话当即被对方顶了回来:“那是我的事。”
过于生硬的语气让盛锐有些错愕,不禁转头看向对方。祁寒目视前方,嘴唇抿得笔直。睫毛把深重的Yin影投在碧绿的瞳里,像池塘里纠缠暗藏的水草。
“你在生气?”盛锐观察着他的眼神,“为什么?”
祁寒默然不语。盛锐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不想回应的问题,没人能从他嘴里掏出答案来。
朱诺数完了人,在扶梯上方打手势。盛锐点点头,被祁寒搀扶着拾阶而上。
有一刻,扶梯前后都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彼此扶持。
“你为什么不怕死?”祁寒突然问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惊慌失措的样子。”
“啊?”盛锐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一想,“大概是因为,我每天都在怕,所以习惯了吧。你知道,一种情绪重复得多了,你就麻木了。”
“也许是吧。”祁寒的声音淡淡的,“但我知道,有一种情绪不会麻木,就是后悔。我不想后悔,所以不要赶我走。”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祁寒又陷入沉默。
很多年前,母亲跟他道别。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会是永久的离别。然而不管过了多久,他始终记得一个细节:她黑色的长发别在一侧耳后,露出一枚黄水仙的形状的金耳钉。那是母亲最喜爱的一对耳钉,只有在重大的日子才会佩戴。
后来祖父对他说:“你的母亲一定曾经承受着某种我们无法了解的痛苦,她确信这是唯一摆脱的方式。这不是谁的错,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一个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们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那个理由,但那一定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祖父对于这件事唯一的评论。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祁寒母亲的只言片语。
但祁寒有一个心结。而且,随着他逐渐理解了一些人事,这个心结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
那一天,母亲跟他道别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隐约感觉到,母亲似乎很希望他挽留她。那类似于一种求救信号,对他说:请别放弃我。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回想那个瞬间。他不知道那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还是由后来的结果倒推所带来的虚假的记忆。但他始终无法摆脱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如果当时他做了点什么,抱抱她,甚至仅仅是一句道别,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和许多已经决定自我放弃的人一样,母亲也在那个短暂的瞬间不自觉地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他敏锐地觉察了,然而自闭和怯懦的天性阻止了他作出回应。
成年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人的一生可以勇敢许多次,但只能怯懦一次。
这一次怯懦带来的悔恨,将会伴随你的一生,让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怯懦的理由。
教官和同伴叫他the fearless,无畏者。
然而在这个世上,真正无畏的人或许是不存在的。
只有神灵生而无畏,剩下的都只是曾经因为怯懦而失去了一些什么,从此再也没有理由怯懦的芸芸众生。
***
学校的钟声令人心烦意乱。
薛垣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思考着今天的课程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祁寒的脸庞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俯身在薛垣的身体上方。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他的面目很不真实。
薛垣的睡意浓重而饧涩,喃喃地嘟囔:“我今天也不想去上课了,你帮我对付点名吧。”
“……点名?”对方的语气很疑惑。
见鬼了。薛垣在心里咒骂一声。下一节到底是什么课?他想不起来,只觉得满心焦虑。
祁寒不说话了,担忧地探了探他的前额。
半凉的温度让薛垣恍惚回过了神。
眼前的人不是祁寒,是祁涟。
自己也不在学校,而在总督办公室旁边的茶歇间。
薛垣揉着头发坐起来,看一眼会议厅紧闭的黑漆雕花木门,舰队高层们还在里面开会。
之前叶白藏嘱咐他,带着祁涟在这里等候。结果等的时间太长,他不知不觉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
“一千一百三十七秒!”祁涟很快地回答。
“正常人会说‘差不多二十分钟’。”薛垣头疼地回忆起,他睡着之前在跟祁涟玩一个穷极无聊的游戏:他随口报出一个数字,让祁涟计算它的阶乘结果是几位数,里面共有多少个零。
“你最后一次说的数字是99999。”祁涟对这个游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算出来了,阶乘结果是456569位数,里面有68615个0。——我算得对吗?”他像孩子一样急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