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让孙健波做点东西,吹凉了放到谭清泉唇边,他不肯张嘴。周鸿放下碗,转头对孙健波说:“换换床单被子,打开窗户透透空气。”弯下身抱起谭清泉进浴室。
谭清泉蜷缩在冰凉雪白的按摩浴缸里,任热水冲到身上,周鸿也跨进去给他洗澡。好半晌谭清泉幽幽地说一句:“周鸿,你不用管我了。”
周鸿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给他冲洗头发。
谭清泉觉得自己很累,发自内心的疲惫,真想就这么躺下去永远不用醒过来。周鸿把他揽到怀里,抱着他,靠在浴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鸿开口问他:“你父亲去世了?”
谭清泉不出声,好半天轻轻地说:“他们都骗我。”
周鸿装做不在意:“你也骗过别人。”
谭清泉低声说:“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骗人而已。”
谭清泉闭上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周鸿也不催他,慢慢抚摩他的后背。
又过了一阵,听见谭清泉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在家时更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我爸爸,是个警察。”
周鸿当然知道为什么,警察因为抓捕罪犯而遭到打击报复,牵连全家的事,从来不少见。他不接口,听谭清泉继续讲:“我应该懂事的,应该听妈妈的话,我从来都听妈妈的话,除了这件事。”他苦笑一下,“我常常忘记问一问对方是谁,就给他开门。同学们总上我家里玩,我觉得问来问去太麻烦。可是,就那一次,进来的,是个绑匪……”
往下的事情,谭清泉说得断断续续。一个人,因为谭刚逮捕了他的亲生哥哥,并且最后死在拘留所里,于是翻出自己爷爷文化大革命时留下来的枪,挟持了谭清泉和他的妈妈。
他把母子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用固定电话通知了谭刚。他很公平,只想杀死谭刚的一个亲人,给谭刚一分钟时间选择。
他按的是免提,谭清泉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妻子。
死亡,像贴近谭清泉的头张开嘴的毒蛇,他拼命地挣扎,却仍是听到那近乎残忍的呼吸。就在那人放下电话开枪的一瞬间,被绑住的妈妈撞倒了儿子,紫淡穿过她的头,鲜血瞬间模糊了谭清泉的双眼。
那个男人走了,等谭刚带着警察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扶起母亲冰冷的尸体,下面是男孩子因为恐惧而呆滞的脸。
爸爸抱着妈妈的尸体踉跄而去,从此以后,谭清泉再也没见过这个人,除了在某些时候,给他来电话,比如,让他放弃学业,去做卧底。
周鸿没有打断他,一直听他讲完,然后说:“那个凶手,杀死你母亲的凶手,抓到了么?”
谭清泉摇摇头,“我和妈妈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很冷静,他和我们说了他哥哥的事情。在一个被人强jian后捅烂下体的女孩子身上,发现了他哥哥的手表。而这个女孩子,是他哥哥的前女友,因为不和而分手。我爸爸把他哥哥抓了起来,当时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不能想起任何不在场证据,他们一家人都坚持他哥哥是无辜的,但是最后突然猝死在拘留所里。据他说,浑身都是被虐打的伤痕,后来被强制火化,死无对证。”他顿了顿,接着说,“周鸿,我查过这个案子的卷宗。他哥哥怎么死的已经无法知道了,但当年那个案子,他哥哥确实是无辜的。七年之后,另一个罪犯在交代犯罪事实时,承认了自己是真凶。”
周鸿叹口气,他说:“谭清泉,就算你不开门也没有用,他手里有枪……”
“如果他用枪,周围邻居全会听到。”
“他也可以有别的办法。”lan
“周鸿,他不是犯罪分子,如果可以,他应该是最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本事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只要他想,就会有办法,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犯罪。”
谭清泉闭上嘴,沉默了很久,慢慢说道:“周鸿,我很累。”
周鸿抱起他,用大浴巾擦干身体,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喂了一碗粥,让谭清泉躺下。
“睡觉。”他说,刚要起身却听见谭清泉说,“我爸爸的遗物,在马叔那里。”
“行,我知道了。”
周鸿从卧室里出来,见孙健波在门外等着,低声道:“让曲爽过来,别吵醒他,你跟我走。”
孙健波忙跟上,下楼到玄关,边穿鞋边说:“周哥,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你说话呢。”
周鸿看他一眼:“先等着,让雷诺再多活几天。”
两个人开车直奔警察局。
警员们还没有从前几天的震惊和惶恐中醒过神来,见是周鸿,都吓了一跳,等他上楼去找马强,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马强把那个纸盒子交给他,又给他一个D市的地址:“这是谭刚同志生前住的地方,钥匙在盒子里。”
周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