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可以帮你做最后一件事。”
“罪恶。有了死亡,就有了罪恶,而罪恶,反过来催生死亡。他们因果互置,环环相扣。就像离死亡最近的我,不得不杀子欺妻,已是罪行累累。我相信此刻,喻表罪恶的神明早已应运而生——你将面对一个人神皆罪的世界,而如何应对这样的世界,就是你的职责了。”
“您是指,迦具土的诞生,是造化三神意图让生死开始运转。而母神成为死亡之神,亦是天命所归。”
“可是现在的世界,尚未出现死亡。”
“……”
伊邪那岐陷入了绵长的沉默,最终轻叹:“行至阴阳交界的黄泉比良坂,我违犯了约定,以至她永不得返回阳间——因我的过错,世间必生法与违法,因她的愤怒,死亡将重临世界。”
“祝您武运昌隆。”
这一回轮到天照沉默良久,但最终她说:“世间需要死亡。”
“死亡的权能一直逡巡于他的神骸中,直到伊邪那美借由自身是阳界初死者的桥梁,攫取了这份权能。”
伊邪那岐颔首:“我曾在虚沌中寻到伊邪那美。”
不久后,人间果然出现了各式各样痛苦的死亡,令人类陷入恐慌。而天照分离恶神,一度陷入沉睡。在此期间,伊奘诺尊为了防止人类死后灵魂直接堕入黄泉,被伊奘冉尊吞食,开辟了最初的冥府,予冥府之主以审夺灵魂罪行的权柄,使灵魂得以短暂停留在阴阳的夹缝之间,等待返回阳间——这就是最初的“生死轮回”。
“是的,但死亡是纯粹的毁灭,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吞噬所有的生命,走向另一个极端。就像曾经失控的迦具土,就像现在的伊邪那美。”
“是的,我暂时以千引石堵住了黄泉比良坂,阻止她将死亡的权能倾倒入世间。但是千引石已出现裂缝,死亡即将到来。”
“直到有一天,他或许会想起一切。彼时,他究竟会作何选择,是夺回死神的权能毁灭一切,还是依然作为正义的化身守护世界,你我皆不得而知——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你想的不错。”
天照望向白浪如练的碧海,死亡的权能确实已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离去了——她想到了一个极糟的情况,而伊邪那岐立刻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之后天照苏醒,月读诞生,而伊奘诺尊离开阳界,进入黄泉比良坂,再不复现世。而世间存留的死亡权柄,也一直与“轮回”速度相称。由死神权能造就的死亡不可预测,无法避免,老死,病死,横死,这一切逐渐被人类所接受,死亡与轮回成为人类眼中神明赐下的新规则,恐慌这才平息。
伊邪那岐望向风平浪静的沧海:“那么,即将新生的神明,将作为你的手足,执掌刑罚的权柄。但他依然是最初带来死之权能的神明,是阳世罪孽最深重之神,这个印记,永远无法抹消。”
“你说的不错。”
“您难道……”
预言成谶,不日蛇神作乱,叛离高天,关押在神狱的恶神被悉数释放,肆虐人间。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生的预言之神放下预言——若神明有异心,高天原或会陨落。弹指一瞬,灰飞烟灭。
“火神迦具土曾短暂的携带死亡的权能,但初生的他却无法驾驭,以至于自身受权能反噬,才可被我击杀。”
而高天之上,太阳神殿,雷霆加身的金黑武神单膝跪于神王座下:“处刑神,须佐之男,前来觐见。”
“天照,我将离去,与死亡女神展开旷日持久的相争,直到永远。”
“她已真正化作了初渊的死神,执掌黄泉的权柄。而因我之故,她迁怒于阳界众生,令死亡无序地降临众神庇护的生灵之上。”
讶于此刻现身于她面前的伊邪那岐:“父神,您从黄泉归来了?”
“天照,我的女儿。为了不让这事发生,我将前往黄泉镇压化作死亡女神的伊邪那美,阻止她将死亡的权能永无止歇地倾入人间,以维系世间平衡。而你,将要直面死亡带来的一切后果。”
“可您没有将她带回?”
“那么请您明示我死亡的后果。”
“造化三神创造了一切宇宙‘概念’,诸如阴阳生死善恶,他们即是世间的命理。但三独神成坐而隐其身,尚未规范概念运行的方式。比如虽然生归于世界,死归于虚沌,但如果生死不能循环往复,最终世界容不下生者而至他们掉入虚沌,就使生不是生,死不是死,概念也将湮灭。”
“确实如此,但别无选择。”
“天之御中主神姑且不论,高皇产灵神与神皇产灵神却不会对此坐视不管。因祂们即为二元对立的概念本身,生死界限若是模糊湮灭,祂们自身就会受损。”
“……”
“或许应对这样的世界,便需要您口中的‘法’,以及震慑犯罪的‘罚’。”太阳女神思索了片刻,“我是您移涌所生,若您犯下过错,是为有罪,我便亦有罪。但我将退治自身之罪,以作世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