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贤六年四月。
启斐合上书,把测算的草稿纸捋起来放在一起,抬头看了看殿外的阳光。
“唔,马上就酉时了,阿姿还在看奏疏吗?”
“回至尊,应该是,圣人最近一直在忙铨选藻鉴的事。”长夏躬身回答。
启斐点了点头,“原来是忙这个,我说这几天她怎么看起来这么累。那我去尚食局给她弄点东西吃好好补补!”
他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可心,除了埋首算学,还有了其他消遣,开始学做起一些点心饭食。
朝廷的事有盛姿在那戳着,烦不到他,因而心逸日休。
“该做点什么好呢?”
“至尊,只要是您送的,圣人肯定都喜欢呀!”长夏最厉害的就是这一点,不论说什么,只要他想,都真诚地毫无谄意。
启斐撑着脸回忆:“汤圆昨天吃过了,烤rou天天都有,那还是汤饼吧,我亲手给她做,她一定会喜欢的!”
长夏:“那当然,圣人最喜欢您亲手做的,圣人总说,还是您最知道她心意。”
马屁拍到点子上,启斐高兴了:“那是,走吧。”
于是容朝皇帝面带喜色向尚食局走去,开始这一天关于朝政的唯一间接忙碌。
栖凤阁,盛姿也正在搞“消遣”。
启斐今年把明算仕子又增了一倍,这么多人往哪放实在是个问题,她和几位宰相连着吏部侍郎等人商量了好几天才有了结果,现下累得要死。
她叫来了宫中新来的几个乐师,和几个西域男舞郎,听曲儿看舞放松。
这几个伶人长得都不错,有一个更是格外清俊,面上依稀和桑邈还有几分相似。
赤足舞伎细细的腰身上系了一串小金玲,跳胡旋舞的时候需要摆动腰肢,那金玲就随着脚步旋转摇晃清响。
盛姿看得心直痒痒,半壶酒下去,在一个舞郎第四次转到她身边时,就有些把持不住。
她手刚搂上去,那舞郎却旋身躲开,回过头还冲直她抛媚眼。
这谁忍得住啊!
盛姿起身做抓住他的架势,后面有个调皮的,解了装饰的腰带轻轻蒙在她眼上。
“圣人来抓我呀!哈哈抓不到可要多给我们几个赏钱!”真是一把清脆至极的好嗓子。
“可以,我要是抓不住你们,每人赏二十匹绢!”
“一言为定!”
“来呀来呀~”
启斐走到栖凤阁外面,就听到里面嬉笑打闹的声响,他皱了皱眉头,以为盛姿又是在听曲儿,心下不喜。
盛姿这半年忽然喜欢上听歌儿看舞了,他最讨厌有长得好看的人绕在她周围,为这个两人还拌过几次嘴,需知这么多年,两人吵架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盛姿每次都说自己是纯听纯看全为放松,他不想闹得太僵,也不好揪着不放。
这会儿,启斐冷脸走近,平时主事的几人凑巧不在,旁边的仆婢都吓得如同鹌鹑讷讷不敢言。
就在启斐气得亲手推开殿门的一刹,正好有个舞郎使了心思旋进盛姿怀里,被盛姿一把搂住。
殿门一开,殿内的人看到启斐,瞬间脸色一变,簌簌跪下。
盛姿听到声音感觉揪开眼罩,殿中唯二还没跪的,就是盛姿和她怀里因为动作不便没法跪下脸色惨白的舞郎了。
盛姿看到启斐的目光黏在她怀中的舞郎身上,瞬间撒开了手。
那人如一只扑棱的鸟匆匆跪下,盛姿一看,心里大喊不妙!
要死要死,怎么偏偏是长得最像桑邈的那个!
她把蒙眼布扯下来仍在一边,向启斐走去,迎着启斐能杀人的目光,她舔舔唇解释道:“那个,就是玩了个小游戏,小孩子常玩的那种捉贼……”
“长夏,”启斐打断她,声音冷肃,“把这几个都带下去,全部处死!”
长夏低着脑袋进来,挥着手让人把那几个舞郎捂着嘴带下去,又赶紧退出殿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姿被他这么一弄觉得跌份,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几个贱倡无视规矩竟敢犯上嬉闹,我处置他们怎么了?”
“唱几个曲就算犯上,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太乐署取缔算了?要不要在禁屠令之外再搞个禁乐令,天下但凡敢有吹曲弹琴的都处死,再株连九族!”
“圣后的建议倒是不错,太乐署敢在皇宫大内奏这种靡靡之音,朕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陛下至尊如此威势,光挑太乐署杀鸡儆猴算什么本事,把鼓吹署一起连锅端了啊,以后无论祭祀还是卤簿,谁敢出声一律处死!”
“盛姿!”启斐气得面红耳赤,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缓了几秒,他稍稍冷静一点,盛姿伤了面子这会绝对恼羞成怒,他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话赶话,发下去什么命令都还事小,真闹僵了却伤情分。
但这会他也是怒火中烧,也说不出其他软乎话,索性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离了栖凤阁。
盛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