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些热水来吧,我洗个澡”
喜兰应了一声,连忙出门烧水去了。
旗易水洗完澡,便开始收拾包袱。他不敢带太多的东西,只是两件衣服,一点自个平时攒下来的私房,想了想,又开了柜子,拿出一个两个巴掌大的檀香盒,里面放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有木质的哨子,有核桃那么大的船雕,有用靰鞡草编成的小笼子,还有轻薄剔透的抽纱袋子等等。这些,都是许多年前旗易山送给他了,每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只有想念得不行的时候,才打开了瞧瞧。
旗易水拿起雕刻得惟妙惟肖船雕,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在盒子底部垫着一个黑袋子。旗易水的指尖从布料划过,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还很怕旗易山,特别是被旗易山欺负后,一见到他就躲,躲不过就哭。初夜的记忆太过惨烈,旗易水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回。可是旗易山咬定了旗易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的性子,一有机会就缠着他,把人往炕上带,任凭旗易水怎么哭怎么求就都没用,他就是非要了旗易水不可。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旗易水的生辰到了。说来旗易水十二岁之后就没再过生辰了,因为俩个原本会给他庆祝的人都渐渐忘了这回事:旗四是忙着帮衬旗老爷打理大院里里外外,李小花是忙着去找她的姐妹们打牌。好在厨房的陈妈还记着他,年年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下面卧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
那天,旗易水像往常一样,盼着陈妈晌午的时候给他送面来,谁晓得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一直到天黑点灯了,陈妈还是没来。旗易水吩咐了一个丫环去厨房找陈妈,那丫环回来说陈妈前两天就回家。
旗易水没再问,一个人躺到炕上伤心去了。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他娘不管他了,阿四也不喜欢他,旗易山还老是欺负他,如今连关心他的陈妈都走了……旗易水想得伤心极了,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偏偏这个时候,旗易山还来敲他的门。旗易水不愿意开。旗易山把门拍的“砰砰“响,用他那公鸭嗓恶声恶气地说:“你现在开门,我保证不弄你,不然等我进去,你就晓得厉害了!”
旗易水只好下了炕给旗易山开门了。
旗易山性子急,瞧旗易水这么久才开门,劈头就骂了他一句:“你没吃饭啊,叫了这么久才开!”
旗易水怯生生地说:“我刚刚睡了……”声音干干的,带着一点鼻音。旗易山一听就知道旗易水哭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好在月光清澈,还是隐约能看清旗易水哭得红肿的眼睛。
旗易山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好半天才从身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给旗易水,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给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旗易水一个没留神,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掉在地上了,轻飘飘地滚了好远。旗易水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发现是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旗易水好奇地把绳子解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飞舞着从袋子里涌了出来,带着点点的绿光飘散开去,如劳蛛缀网,把旗易水包裹其中。
月光盈盈,星汉灿烂。旗易水破涕为笑。
韩彦进门的时候,旗易水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见到韩彦,连忙把人招呼过去,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阿彦,如果我走的时候,易山回来了,你就把这些交给他。”
韩彦点点头,把东西收好,说:“我明天就去看你!”
旗易水笑着说:“那好,记得给我带些吃的。”
俩人正唠着嗑,老李就一阵风进门了,脸色有些难看,说:“三爷,院子里来了两辆汽车,冯新带着之前那群日本人来了,让你收拾好就出去。”
旗易水和韩彦都愣住了,不晓得这事怎么就和日本人扯上干系,一时间俩人心情有些沉重。临出门的时候,旗易水拉住韩彦的袖子,轻声说:“阿彦,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娘。”
韩彦不住地点头,说:“易水,你自己小心。”
旗易水点了一下头,提上包袱跟着老李走了。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八月的北满已经起风了,凉凉的风卷起了旗易水长袍的衣摆,扬起又落下,一个拐角后再也见不到了。
路上,老李又劝了旗易水一遍。旗家兄弟仨,他最敬佩旗四,但打心眼里疼的还是旗易水。旗易水说:“老李,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留在大院不如阿四留在大院有用,这个家要是没有阿四,总有一天会散的。”
老李就不说话了,闷闷地走着。
日上三竿,阳光渐渐亮了起来,院里时不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夹杂着嘈杂的鸡狗、驴鹅的叫声。这些声音旗易水平日是很少听到的,他住在后院,又向来深居简出。
旗易水跟着老李走了一段路,快要到前屋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老李,我能不能去看下我娘再走?”老李点点头,带着旗易水折了回去了。
俩人拐到李小花的院子,一个丫环在门外缝衣服,见到旗易水和老李,连忙起身行礼,说:“二姨娘凌晨才歇下的,说是没到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