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绢擦掉我的眼泪,才轻声说,“不,现在还不是。”
是太子。
文湛拉着我的手向外走,“跟我来。”
大正宫外是另外一番天地。
宫殿的九重汉白玉的台阶太高了,就像山一样,站在这里俯瞰下面的人,就好像在云端低头看着人间。我一直不知道,这里原来站满了人,前面是那些文武百官们,后面就是近卫军,夏天的暑热似乎也温暖不了这些人手中寒冷的兵器。
百官没有走,军士也没有走。
他们一见太子从大殿中走出来,就开始了排山倒海一般的跪拜和呐喊。那一片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般的欢呼声振彻河山!
我感觉到大正宫的黑色琉璃瓦都在颤抖。
这就是民心所向。
这就是威震八荒,功高宇内。
严刑峻法消除了一些盘旋在朝堂上的Yin邪小人,使死去忠良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堵在所有人心口上那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所以朝野清明了,天下安定了,四海平稳了,民心回来了……
宫墙内,所有的一切Yin谋都湮灭在这片疯狂的欢呼中。
用杜皬做内阁首辅是对的,他失政误国似乎也是对的,以恩旨册封裴氏一族是对的,诛杀裴氏三族似乎也是对的,用崔碧城江南聚财是对的,把他下狱重刑也是对的,然后为他昭雪是对的,最后抄家似乎还是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会有人再在乎崔碧城的腿是不是瘸了,也不会有人再看到他用被重刑切伤的手指一遍一遍写着“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穷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
因为这是胜利者所为,所以一切都是天命昭昭,不可违逆。
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微音殿听政时候的感觉,那种运用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是美妙,就像最怡烈的美酒,让人兴奋的全身战栗。这是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极致享受,普通人会被它撕扯的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站在这里,全身发抖,不是高兴的,而是吓的。我觉得我就是那根枯骨,被太子拖了出来,为他的雄才大略添上一抹慈悲的绯色。
我用力向后蹉,文湛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向前拖。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野火一样,“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可我被吓的彻底怂了。
他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也不想听。
我只知道用力的挣扎,他只是扯住我,在我们推拉之间,我的脑门直直的撞到大殿的宫门上,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我的梦就开始了。
这个梦像一个热乎乎的大rou馅饼,把我闷在中间,放在炭火上烤,还滴着滋滋油脂的香气。
“王爷……王爷?”
有人推我,我猛地从船上鲤鱼打挺一般的坐起来,一直盖在我脑门上的布巾掉了下来,被我接住。
我一抬眼,嘿,居然是黄瓜。
我这是在家吗?
回过神,我看了看周围,明显是东宫。
我怎么会在东宫呢?
“黄瓜,你怎么来了?我怎么在这里?”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麻,我抓住黄瓜的手,“诶,我刚才做噩梦来着。梦见特别多的事,最可怕的一件就是我爹说,我不是他亲生的,所以要被废黜为庶民,宗人府要把刻着我名字的玉碟都砸了,我的田产,还有王府都要被查抄了,崔碧城也这样,他的留园买卖什么的也都保不住了。还有,我记得好像我爹病了又好了,我娘死了又活了。还有……皇后好像没了,裴家完了,杜家似乎也散了……太子,他……文湛我想不起来他怎么样了,好像梦里没他……”
黄瓜也不说话,他蹲在我脚边,给我穿鞋子。
他听着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他也不答话,我自己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了,就说不下去了。
他还是不答话,就那么蹲着,也不抬头。
我试探着问他,“我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
他点点头。
半晌,我就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说,“黄瓜,他们把你也收回去吗?”
很久,他轻轻点点头。
我,“你是宫里的人,现在李芳又当红,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黄瓜又点头,“是回司礼监。”
他的手指攥住我的裤子腿,“其实,我还想跟着王爷,可又怕给您招祸。”
我说,“是呀,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怎么能再养你。再说,你一回司礼监就是四品的正印太监,以后说不定新主临朝,还要重用你,那个时候说不定你还能接济我一些,所以你现在可千万不能糊涂,放着司礼监不呆着,跑到我家给我添乱。”
我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就感觉眼睛chao乎乎的。
他忽然抬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