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窗边拢过窗叶来。
她略一停住,往下一望,油绿的乔木层层叠叠,枝叶之间,停留着两三只麻雀。扑棱一声,迎着晚风飞走了。
曼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往下望了太久。
她收拾东西去医院,路上,中介公司打来电话。
“苏老师,我们收到家长反馈,对您最近的工作表现不是特别满意。从明天开始您不用去了。”
这天晚上,昆月画廊举办了夏季画展。唐宛在陆韧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个戒指盒子。是枚订婚戒指。
窗外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让人心烦意乱。屋里太chao,陆韧打了几次火都没把手里的烟点着。最终,金属盒子啪嗒一声合上,他将它扔到了沙发缝隙里。
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是他父亲。他兀自抽着一根烟,翘着腿似乎是看向窗外,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陆韧。
桌上是一本未摊开的稿件,已经排版好了,页眉上看得出来是三个月前就该出版的刊物。稿件中间是几张类似的照片——陆韧抱着个不入流的女人,配上了诸如“风流竞标”之类的文字,同时少不了对这个陆家被藏起来的长子的各种讨论。如果只是这些内容就罢了,稿件深挖了照片里女人的故事。四年前,本地一个普通家庭被查出在英国有几处价格不菲的豪宅,其中最贵的一份是在hampstead的别墅,单是这一份就超过三千万。原来这家男人开了家外贸公司,表面上只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企业产品出口服务,但他通过伪造经营账目长期洗钱,最后被判了十年,罚款五百多万。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年这个案件被告人的女儿。东窗事发之后,她就一直在做皮rou生意。稿件上写得清清楚楚,“父女两个挣的钱都不干净”。这种事一旦曝光,倒霉的就不只是陆韧一个人了。
唐宛有一个记者朋友,受她委托把这篇报道按了下来。后来有几家媒体捕风捉影,也都是唐宛出手摆平的。昨天晚上,她把这些未发出的稿件交给了陆太太,陆太太认出了照片里的人,连夜就把曼殊解雇了,嘴里还直骂晦气,嚷嚷着要带全家人去医院检查,闹了一夜,第二天又厚着脸皮去求唐宛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家处理。
陆爸爸来意很清楚,就是要陆韧再也别和这个女人有半分瓜葛。明里暗里都不行。
“不要跟我谈条件。你自己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陆爸爸说。
“报道上写……不一定是事实。”陆韧淡淡地说。
“哪个字不是事实?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我去翻过当年的新闻,你还敢跟我吵?”
“爸,你知道这种外贸公司洗钱通常都是为谁洗的,搞不好就只是她爸当了个替死鬼,还有翻案的可能。”陆韧说话气势越来越弱,低得似乎听不见了。
陆爸爸沉默了一会,只顾抽烟。陆韧在想他是不是会回心转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近乎抽打在玻璃窗上。陆韧盯着玻璃上的水流,只听见父亲低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为谁洗。”
陆韧一惊。
“你如果不是想引火上身,就不要想翻案这件事。”
整个梅雨期,曼殊账上只进不出。最后一笔还是幼教中介结的,一万多,在医院结完帐就没了。陆韧像是人间蒸发了。不对,陆韧并没有人间蒸发,一个月前,他和唐宛订婚的消息见报了。曼殊在手机上看到了消息,婚礼定在八月。
她又还不上钱了。二手卖了陆韧给她买过的东西,算算勉强可以撑一两个月。本来耳环也要卖的,对方说虽然品相不错,但一支耳环的吊坠上少了一颗钻,不保值了,她就没卖,留了下来。她躺在家里的单人床上,趁着床头的月光轻轻抚摸这支耳环,掐了丝的水滴形吊坠上盈盈覆着五颗宝石,有一颗掉了。她便想起他埋在她肩头的喘息声。陆韧的眼睛像是染了墨一样深邃,情意浓浓,要把她吞掉似的。她想起他的手,他的指节,他抚摸自己时shi哒哒的吻。说来奇怪,陆韧不用香水,她却很喜欢闻他,那味道像是海浪又像是燃烧过后的木头,让她心安。
那坠子在掌心冰冰凉凉,引她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15.没有退路*
这天傍晚闷热难当,曼殊骑车去医院。半路上却下起了暴雨,把她整个人淋透了。她不得已掉头回家换衣服,路上骑得急,突然迎面撞来一辆车。惊悸之下,她往旁边一扭车头,撞到路边的绿化带上。一时间,膝盖上豁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她站不起来,只勉强扶着车想要坐稳。
曼殊在雨里喘气,顾不得体面,脱了外套将膝盖简单包了,止不住血。坐了两分钟,身上已经淋得拧得出水来,混着血和泥沙成股在小腿上流,她扶着车勉强站着,想要往前走,又踉跄着跌了下来。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突然下来一个撑伞的男人。瘦高身材,步履极快,几乎是跑着过来。但他走到她近处又放慢了步子,像是在犹豫。
她抬起头,认出他来。
八月办婚礼。
心里像是被一双手揪住,喘不过气来一般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