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豁然开朗道:“似有所悟,老前辈,再来!”
方才他刻意观察于守西的爪法,想要从其套路中找到破绽,可观察了一阵,却觉得对方的爪法毫无章法可言,忽而张狂,忽而沉郁。五根竹指上钻下扫,时而平圆悠远,时而起如刚剉,落如钓竿,招招衔接之间,从未有过重复的套路,故而也无规律所言。
是于守西的话点醒了他,武功招式变幻万千,莫测难料,但万变不离其宗,就身法而言,无非八要而已。身法八要,是谓起落、进、退、反侧、收纵,化为五形,不论是拳法还是爪法,也不出飞、云、摇、晃、旋五字。
思及此,他不再执着于于守西那根竹爪使出的招式,而是从他脚下的动作开始做文章了。心念一动,他抬腿一劈,将临近的一株青竹压在了脚下,如此,于守西有五指竹爪,他却有两只竹“胳臂”。就在对方竹爪攻来之际,他脚下一撵动,一根“胳膊”“啪”地一声横压在了竹爪上,另一根“胳膊”如锥子一般沿着对方的一根竹指朝于守西脚下钻去,两根青竹一磨一碾,都发出了“劈剥”的裂纹声。
于守西见状,笑容愈发亲切,脚下一别,正欲躲开贾无欺钻来的“胳膊”,却听一声脆响,方才直取他脚下“小指”的“胳臂”不知何时突然碾上了“中指”,这“中指”踩在他脚心下,受力最多,此刻在另一端再受强力,两厢作用,只听“辟剌”一声,最不该脱离控制的“中指”竟然在于守西眼前生生断开,了无生气地耷拉了下去。
“惭愧惭愧。”贾无欺抱臂站在的竹梢,笑嘻嘻地看向于守西道。
于守西虽然输了,却也在笑:“好一个晃法,是老朽败了,愿赌服输。”
贾无欺方才一招形似钻拳的动作,其实并非要取于守西的“小指”,而是虚晃一枪,斜斜一劈,碾在了于守西的“中指”上。拳法上所谓的“晃”,不是摇晃,而是指移形换影,让人捉摸不透,贾无欺的这一钻一晃,正合了此中真意。
等二人重新回到地面,别守北还在摇头晃脑地背着《南华经》,于守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若非你背得太慢,我此刻定然是赢了。”
别守北缓缓闭上嘴,又复张开,慢条斯理道:“技不如人,没有借口。”
于守西笑眯眯地捋了捋长须,并没有反驳。贾无欺却知于守西非但不是技不如人,其身法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境界。若不是于守西率先定出这样的规矩,他虽凭借虚晃能取下于守西“一指”,但对方有了经验后若想将那只“竹爪”彻底摧毁绝非易事。对方是有意留他一条生路,他看得分明。
正想着,就听归守东道:“老于比完了,这下总该轮到我了吧?”他笑容满面地看向岳沉檀,颇有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岳沉檀目若寒潭,不动如山。
贾无欺“咳”了一声,明知故问道:“老前辈是想与岳兄比试?”
归守东笑yinyin地点了点头。
贾无欺看了一眼岳沉檀,然后道:“若老前辈不嫌弃,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归守东道:“怎么?小朋友你想代他比试?”
“岳兄身体抱恙,恐怕不能让老前辈尽兴,不如换我来?”贾无欺热情建议道。他可没瞎说,一来从垂云寺重逢时岳沉檀就表现得十分奇怪,二来此前在寒簪宫所中之毒才解去不久,不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岳沉檀确实是“抱恙”。
归守东闻言,长长的寿眉一挑:“哦?身体抱恙?”
贾无欺重重点了点头,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哪知归守东随即大手一挥道:“既然小朋友身体抱恙,那老朽就不与他比武功,打打嘴仗也就行了。”
贾无欺拍拍胸脯:“若要比嘴皮子,老前辈更该选我才是。”
归守东微微一笑:“可老朽这嘴仗要在佛理上打,你可有把握赢?”
听到“佛理”二字,贾无欺只能瘪瘪嘴,让到一边:“这个,我还真打不了。”
归守东哈哈一笑,朝岳沉檀看去,岳沉檀亦在看他。见对方眼如古井,眉如雪峰,归守东暗叹一声,面上却分毫不显道:“听闻小朋友是佛门子弟,老朽正好有几个关于佛理的问题想不明白。若小朋友能说服老朽,就算小朋友你赢,如何?”
这说服与否,该如何决断?贾无欺正想开口,就听岳沉檀冷冷吐出四字:“阁下请讲。”贾无欺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古人曾言‘佛常在世间,不染世间法’,故而若想成佛,须得破除万物束缚,是也不是?”归守东看向岳沉檀道。
“是。”岳沉檀只扔下一个字。
“既如此,清规戒律,父恩母情,人世间一切恩威干系,岂非都是束缚?”归守东道,“若欲成佛,须得杀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焚烧经像,造此五无间业才可。”
岳沉檀眉头一皱,没有立刻回答。
归守东看他一眼,继续不紧不慢道:“若真是如此,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数典忘祖之徒,岂非比受礼法束缚的常人更易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