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到一鼻子的青草味。
“不是让你先走?”季长风托着他的后脑勺。
“我走了。”楼清颤着声道:“可腿不听话。”
季长风气得心窝疼,他笑了声,在楼清的发顶上亲了下:“没事了,我在。”
“嗯。”楼清将唇抿成一条线,不敢哭,泪水藏在眼睛里。
季长风摸了摸他的脸,将人扔上马,自己也跨了上去:“我们往西走。”
“往西?”他们从东边出来,要去南边,往西走只会加长路途。
马儿跑动起来,季长风道:“朱重定会往南追,我用了些障眼法,能唬住他一些时间。”
“可...”
“夫人...”季长风截断他的话,一本正经:“本家一定会派人来接,往西的那条路我经常走,他们知晓,若是不出意外,应当能在路上遇见。”
楼清还未理清楚后面那句的意思,马儿已在季长风的指示下转入一条小道。
那条路并不好走,小道一条,弯弯曲曲,越往里走越是险峻,像是走入山险,一侧石壁的怪石凹凸不平,树大草深,一侧崖高数十尺,还能听见水流叮咚的声音。
“那些人...”楼清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涩的唇,问道。
季长风的声音显得有些轻,中气不足似的,若是楼清回头,会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夫人,他们不会活着。”
言下之意楼清已明白,他是个教书先生,看不得草菅人命,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当时那些人以八对一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放他们两活命。
楼清握住季长风扯着马缰的手,轻声道:“你没事已是大幸。”
楼清并非冷血无情,也非自私自利,他明白一个规则,就知这规则里面是什么,要说难受,楼清是有,可若当时他在,他也不会求季长风放了他们,这样显得太矫情,季长风是这个规则里的人,一切交由他处置最好。
季长风像是为了节省力气,之后一直未曾开口说话,他们一直快快慢慢走了几个时辰,才在日落前找到一间堪堪能委身的草屋。
也不知是谁搭起的,在这荒山野岭里,说不上避世论不了隐居,但无论谁都好,总算让晚上的去处有了着落。
季长风找了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亮,架起了火堆,才接过楼清的水囊猛灌了一口水。
从客栈出来时走的匆忙,水还是早就备好的,吃食更是没有,季长风忍着一身不适,拾柴的时候顺带采了些野果,擦干净以后才交给楼清。
现下的野果并不甜,外表也不可观,楼清咬了口,酸涩的厉害,这一口就让他苦了一张脸。
这种苦很久未曾受过了,记忆早停顿在六年前,这一口将过去全引了上来。
季长风在闭眼前见他眉头微蹙,不由愧疚道:“让你受苦了。”
楼清摇了摇头,季长风没事,他什么苦都能受。
“山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你把这些药粉洒在周围。”季长风从包袱里拿了一瓶药出来,楼清依言接过,在他们周围洒了一圈。
稍后,他回过头,发现季长风的唇色不对,那是一片苍白。
这一看,才知季长风整个人都不对,似是很难受和虚弱,季长风侧躺在一堆由楼清铺下的茅草里,闭着眼,胸膛的起伏也不明显。
楼清的心咯噔一下,思绪逐渐清晰,感知也慢慢回笼。
血腥味,一路上萦在鼻尖的味道。
“你受伤了。”
季长风猛地睁开眼,见了楼清的脸色,也知瞒不下去了:“别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楼清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跪在季长风面前,举止失措:“伤在哪?”
季长风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后背。”
后背...楼清倏地咬紧了唇,他知道季长风为何会受伤了,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和情绪:“我看看。”
季长风起身,背对着楼清,将上衣小心翼翼的脱了下来。
衣衫褪至腰间,那道为了保护他而落下的伤疤露了出来。
从左肩蔓延到右肩下,一刀而落,将肩与肩透过背脊连了起来。
楼清再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哭什么?”季长风回过身,光着膀子将人搂进了怀里。
“疼。”他声音嘶哑,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哭的泣不成声。
季长风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情绪万分,又是苦又是甜,像是被糖浆包裹了的山楂。
从未有人指着心口对他说过这种话。
季正林教他,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护住最爱的人。
在遇见楼清前,季长风将这份心思放在家仇上,要护住许多人,他避免让自己受伤,即便是受伤了,伤口处理好就行了。
可就在今日,在他们两者间,季长风选择了楼清,护他周全。
城墙在这个字前溃不成军,瞬间分崩离析。
楼清的嘴里还有野果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