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想法。”芙宸慢慢道,“不太可能有一个人同时杀伤百余木奴,破掉六重大阵,侵入百花园的过程中还不引起周围的注意,除非此贼法术特别高深到了碾压这些木奴的程度,又能身外化身来解开这些阵法。”
琳琅忽然道:“我来吧。青帝太嗥是上古神明,他流传的阵图绝非小打小闹,若破阵不成,会反受其害。不是我作为昊天金仙的弟子吹嘘,昆仑蜃墟宫在阵法方面的研究,恐怕父亲也有所不及。安全起见,还是让我来吧。”
谢磬上前半步,几乎就要出手,衣袖却垂了下去,攥紧了手指。
芙宸摇头叹气:“不能。老实说吧,这里的保护阵法是依青帝陛下所传的阵图布置的,小仙道行浅薄,脑筋愚钝,只会依样画葫芦,理解不透其中关窍。我看不出它被解开的痕迹,但也真不敢说它没有被解开过。”
琳琅道:“道门弟子,纵然各有玄妙不同,然而大道归一,既然本元相同,那么表象如何也不出奇。或者你是想说我师尊浮夸?”
只是担心他元神受损,强来恐怕再有危害。
“你家这护山大阵实在厉害。”琳琅睁开眼睛,语含敬畏,“我剥到第五层,再往下
之分。草木精灵借这王气修行,不说事半功倍,也是颇有助益。芙宸仙子建园于此,大约是图了这个。”
谢磬道:“你的手势倒是华丽得很,没怎么见过。”
“我哥哥呢?”
谢磬道:“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好看,所以多说了两句。”
“一伙?”谢磬挑眉,“仙子认为作案者不止一个?”
琳琅:“……随你怎么说吧。”
白竹指了指:“屋顶。”
“当然当然,请便请便,”芙宸连声道,“小仙请求殿下不惜一切代价地查清这伙恶徒。”
“你能肯定阵法被动过么?”
芙宸仙子率领群芳在门内迎接琳琅,只作不期谢磬也至,与他见了礼,应道:“是啊,我们草木一族修仙,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易,是因为天生无七情六欲,少思虑少杂念,进境少凝滞;难,是因为原身不能移动,修成神通前无法自保,稍遇天灾人祸便丢了性命。这些花儿已经修成了神识,卡在了化形一关上,我把她们从苏州迁到杭州,意思是让她们受这里的水土灵气滋养,早日修出人形。因着她们受境界限制,学不成什么保命法术,所以园中留了木奴看守,再加六层大阵保护。却不料根本防不了贼。唉,总归怪我急于求成,又疏忽大意。殿下、公主请这边来。”
这所百花园位于西子湖畔孤山上,原本是钟灵毓秀之地,又以聚灵阵养起一脉造化之气,不受时序轮回的寒暑变化,花四时不谢,草八节长青。如今好似突遭霜打,满园花草全部枯萎,连沿墙根种的橘树都垂头丧气。
金色的符文流转,倒卷而上,一字字如同楔子打入空中。孤山上方原有极淡的绿意,卷舒不定,如云如霞,在符文钉入的刹那,那绿意遽然氤氲开来,当空绽放了无尽的无根花朵。花海迅速生发着,淹没了符文的金光。
谢磬立在屋脊上,环顾一周,仍旧掠到平地上,对芙宸道:“为了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仙子不反对我造成一点破坏吧?”
“既然仙子没有异议,那么现在我就来破除这阵法,看看它是否被动过。”谢磬的指尖从袖中探出,凝聚着一点星芒,显然是灵力蕴集。
“橘树有通灵辟恶之能,南人常常奉古橘为乡里神树,呼为‘社橘’。若经神仙点化脱胎成形,可供驱策,看家护院,不费衣食。”琳琅道,“这园中木奴足有百余,仙子出手果然阔气。”芙宸苦笑:“别说了,当不得妖邪一击,被入室抢劫杀人越货了都。”
“难得,你也有看不起他的时候。”
分掌群芳的仙子们跟在芙宸身后,她们千年未见琳琅公主,如今见面,少不得凑上前与她一叙契阔之情。百花园为防鸟雀啄食花朵,在墙头悬挂了一溜小铜铃,其上铸造了符篆,可令铃铛自响驱走鸟雀,因此园中只有花香而无鸟语,这些花仙子们的声音或清脆或婉转,倒是宛如莺啼燕语,一时不歇。琳琅周旋其中,顾盼左右,打过几十声招呼,回头见谢磬已经转过假山石不见了影子,赶紧同一干红巾翠袖道了声歉追上去。
哪怕琳琅正在施术中也感觉到了他的担心,不由得心中一软,随即又思考起来:“青帝掌东方木行。金克木。”略一思索后,从脑后摘下一枚金押发往空投去。那押发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状,翩翩穿入碧色天花中,在主人的闭目凝神操纵下,一变十,十变百,轻巧地一阵盘旋,所到之处符文的金光重新浮凸出来,天花随之枯萎,但瞬息重新生长成一派烂漫,又在瞬息间凋零。如是几度枯荣之后,绿色云幕重新垂落,纷纷的金色蝴蝶聚在一处,仍旧化为原本的一片金钿,双翼合拢落下,栖到了琳琅手上。
她并指成剑划过虚空,随着她书写的手势,金色的符文源源不断地涌出,在她面前漂浮成行列,如同有一面看不见的石碑被缓缓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