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说什么,把药碗又放回床头柜上,道:
“你是学富五车的大学者,懂的道理比我多,我也不多劝你什么。但想活还是想死,你得给个准话。”
封若书听了他的话,陷进了沉默。好半晌之后,才在喉间发出一声冷笑,“活,当然得活。”
他笑着笑着,似乎决定了什么,狠戾的仇恨渐渐蒙了眼睛,整个人像陷进冰窖里般,掀开被子便往外走。
寒针拉住他,“现在外面都在通缉你,你要去找死么?”
封若书轻轻拨开他的手,孱弱的身子异常坚决,道:
“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呢?”
灰蓝的身影在小道上愈行愈远,在岸边的青木绿林中格外刺眼,仿佛在大千世界的江山画卷中,滴了一点昏沉的黯淡的墨,将整幅画卷的美好,砸得丁点不剩。
秋叶飘零,顺着风向斜斜滑落,宛若利刃一般将那身影劈砍。寒针在门边眺望,眉峰深锁。
这世上没了霍邦,封若书也就没了。
试想一个被逼到泥沼边缘的人被拉了回去,最后一切美好统统化成泡影,又狠狠摔了进去,他这样的心情,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这一点,寒针身为过来人,再清楚不过。
他将目光收回,又望向窗台上的小文竹,发现它已然落了一片叶子,于是过去将那叶子捡出来,对小盆里的绿植叹道:
“莫难过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容国华泱,雕栏玉砌的宫殿被白绫铺天盖地着包了一层,平平望去,还以为大雪过境,漫了天下欣往的华泱城。前两日,容王卫临寰驾崩,举国哀恸。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举办了先王的葬礼之后,紧接着便要举办太子的登基大典。
由于永定侯与国师皆不知去向,大典便由国亲镇北侯主持。
容国传统久远,登基大典礼数繁杂。太子及其随侍寅时便要起身,于王宫四门叩首,持香拜天。
朱雀、白虎、玄武、青龙,四门中,朱雀为首,青龙为尾,再从青龙门入宫,受百官叩拜,登大宝之位。
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在四门尽皆拜完之后,本应按时打开迎接圣驾的青龙门,却纹丝不动。
太子派人上前叫门,开门的侍卫没等到,却等来一窝蜂披绒戴盔的士兵。
宫门之上,徐徐出现一人,那人叱咤于沙场,方遒于庙堂,其知大义,可为漠阳百姓舍身赴死,知取舍,可为心中之人放弃天下。其本远离宫廷王朝,置身世外,与卫临寰的情、恩、义、怨、仇,统统两清,却仍不忍心百姓置身水火,复又挑起大任。
享百姓之崇仰,受君王之厚待,在容国,拥有这样地位和魄力的,只有方羿一个。
太子见到方羿,脑中轰的一响,随即高声吼道:
“方羿,尔等朝廷逃犯,为何不开宫门,延误寡人登基!快快将门打开,否则误了良辰,寡人治你个罪加一等!”
方羿挺身立在宫门之巅,微微垂眼,眸中尽是冷漠,恍若骤然降世的死神,审判着看向太子,高声道:“太子卫匡民,身为人臣,罔视国法犯上弑君是为不忠,身为人子,罔视lun常杀兄弑父是位不孝。这种不忠不孝之徒,世人不齿而唾之,天理难容,好像不配继承大统。”
他的话音一落,以镇北侯为首的三大亲侯也纷纷现身,带人围堵了太子后路。
众人纷纷高喊:“绞杀卫匡民,祭先王英魂!”
方羿跃上围墙的最高处,手中剑柄紧握,一把砍下登基定制的旗帜。那方红布在半空翻滚,如断线的纸鸢飘然落下。
旗落,剑出,二十几年前血流成河的青龙门,今朝再度染上血腥。
“姐姐!大事不妙了!”
管瑶跌跌撞撞跑进殿门,打断正在梳妆预备参加登基大典的容王后。
王后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今日民儿继承大统,你身为他的姨母,嘴上该忌讳些。”
管瑶脸色惨白,若不是妆容撑着,估计便与死人无异,“刀都架脖子上了还忌嘴干什么!姐姐......”管瑶悲苦着看她,堪堪道,“羿哥哥会来了。”
王后春风得意的脸陡然僵住,仿佛糊了一层浆纸,Jing心涂了红色丹蔻的手愤然拍上桌案。
先是震愕,“他怎会回来!”
接着愤怒,“快派人将之截杀,无论如何也不能坏了登基大典!”
最后理直气壮,“我儿现在是容国大王,他要是敢做什么,就是谋反!”
管瑶痛苦着拉着她的手臂摇晃,“现在怕不是咱们截杀他,而是他要来杀咱们了!”
王后脑中空白了一瞬,愣愣侧首,茫然望着管瑶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管瑶是从青龙门跑过来的,亲眼见到宫门之上的方羿,亲耳听见门外滔天的“绞杀卫匡民,祭先王英魂”。
方羿是何时回的?
如何召集的亲侯?
如何号令的军队?
一时间万千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