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现在吃些苦也好,将来才好更甜些,懂吗?”
萧澜道:“嗯。”
他是当真不怕苦,只要喜欢的人自此能平安无忧,再苦也心甘。
又过了五天,陆追的情绪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也适应了眼前一片漆黑,适应了脑中一片雪白。他每日早起早睡,有了太阳就坐在院中,吹风下雨就窝在被子里,听身边的人说从前的事,说朝暮崖,说山海居,说王城里踩断门槛的媒婆,说江湖里的诸多纷争,经常还没听够就到了深夜。
时间一到,是必须要睡的,否则就会有神医找上门,很凶,像是所有人都怕他。
“青面獠牙?”陆追偷偷摸摸问。
“什么呀,叶谷主可秀气可白净了。”岳大刀哭笑不得,替他盖好被子,“快睡。”
陆追答应一声,带着浓浓的疑惑入了眠。
萧澜每晚都会来窗前看他,被床帐隔着,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即便如此,只要一想到陆追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好,他也一样是欣慰而又满足。
一个月后,叶瑾收拾行李准备回日月山庄。陆无名原本想带着陆追同往,在千叶城里买一处小宅子继续养病,也好离神医近些,陆追却有些不舍得阳枝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对自己来说,似乎应该很重要,即便想不起来,也固执不想离开。
“倒也无妨。”叶瑾道,“药方我都开好了,按着煎服便是,二当家喜欢哪里,就让他留在哪里吧。”
“也好。”陆无名道,“此番我父子二人,真是亏欠谷主良多。”
“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叶瑾道,“况且朝廷前些年先打东海,现如今南海也不安稳,亏得有这批金银入国库,莫说是我,就连皇上也该当面向陆家说一句谢。”
陆无名道:“待明玉恢复后,我再带着他亲自前往日月山庄,登门道谢。”
叶瑾点头:“那我一定备好佳酿,等着陆大侠与二当家。”
陆追半靠在树下软榻上,侧耳听落叶沙沙,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而后便有一只脚重重踏下,踩的枯叶粉碎。
陆追随手弹过去一粒松子:“捣乱。”
“什么捣乱?”阿六扶着他坐起来:“爹,该吃饭了。”
陆追问:“你在来的路上,可有见到什么人?”
“人?丫鬟仆役老妈子,都是人啊。”阿六将勺子塞进他手中。
“我是说,高手。”陆追道,“最近我总觉得像是有人在盯着这处小院。”
阿六顿了顿,道:“是啊,护院,新雇来的。”
“真是护院?”陆追疑惑,“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很不想被我发现,每回我夜半醒来,他就会立刻走远。”
“这里的护院都这样。”阿六喂他吃鸡腿。
“是吗?”陆追依旧不甚相信。
阿六答应一声,将话题岔到别处,硬是拉着陆追商议了半天,将来回朝暮崖办喜事时,绸缎是要挂满山,还是要将苍茫城的大街上也铺满红布。
陆追兴趣全无,打着呵欠道:“你娶个媳妇可当真铺张,朝暮崖家底子很雄厚?”
“厚厚厚。”阿六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粥饭,又塞过来一杯水,漱口之后扶着在院中走了两圈消食,最后铺开被窝将人硬塞进去,开始雷打不动的午睡。
陆追觉得自己这无所事事的糜烂日子,与地主老财有一比。一旁阿六却提心吊胆,看着他睡着后,就撒丫子一路去了对面宅子,爬上屋顶道:“我爹像是发现你了?”
萧澜吃惊:“什么?”
“不是想起了你。”阿六赶紧解释,“就是觉察到总是有人盯着他,还问我是谁,我说是护院,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
萧澜:“……”
“早就说了,明玉聪明机灵,武功又高,现如今看不见了,听觉只会更加敏锐。”陶玉儿道,“你不听,非要夜夜去陪着。”
萧澜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道:“我去王城吧。”
陶玉儿道:“想好了?”
“想好了。”萧澜道,“明玉正在一天比一天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看见,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也好。”陶玉儿道,“找些别的事情做,心事也能少些。”否则日日守在这屋顶,迟早守出事。
陆无名听说后,在傍晚专程拎着一坛酒前来找他,两人坐在凉亭中,大碗豪饮,喝了个酩酊尽兴。
杨清风早在一月前就先一步去了王城,而空空妙手沉迷于冥月墓的机关与暗道,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肯出来,连每一寸壁画都要摩挲许久,说是要替萧澜守着宝库,等他打完西北,再来拆这墓xue。陶玉儿则是留在了阳枝城里,一来照顾陆追,二来有岳大刀陪着,也不寂寞。
临行前,萧澜最后远远看了眼陆追,枯黄秋叶纷扬落下,树下的人一身白衣,眼前虽覆着轻纱,双手却依旧能在琴弦上抚触潺潺音律,那声音悠远而又壮阔,像是绵延不绝的大漠,湛蓝高爽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