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当年没有走这条路,按部就班地上课读书,大学考个商科或者理工科的普通学校,这会也跟大部分人一样朝九晚五坐坐办公室,哪用得着像这样成天戴着假面具见谁都赔笑脸呢?
大概人啊,就是贱的。
周程愣了下,蹬蹬跑远了,也不知干什么去。路远恒应澜一左一右嘘寒问暖,纷纷掏出巧克力果冻nai茶之类的往他手里塞。江望帆更是头大,强颜欢笑接手里,吃了不舒服不吃又不知朝哪放,真是越添越乱。
江望帆之前的助理刚离职,跟来的这个还是公司临时给配的,年纪轻新入行,没什么经验,一到组里就到处跑着踩点学习去了,这会不在身边,也没法子找人要胃药。
倒霉催的,一会还要试戏拍定妆照呢,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周程就倒霉,莫不是天生克星。
一边应付各路慰问一边还能漫无边际地东想西想,也不知是被生活磨没了脾气呢还是单纯疼得不够厉害。远处导演正领着副导摄影过来,江望帆深吸口气,按了按不安分的胃部,习惯性挂上笑准备进入状态。
还没站起来,一罐八宝粥递到了眼前,盖子已经掀开,冒着点儿热气,也冒着点儿加工后的香味,闻起来有点腻,但这会却像个冰天雪地里的暖宝宝,一下子把他敲锣打鼓举旗造反的胃给安抚了。
江望帆抬起眼,周程一手举着八宝粥,一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勺柄末端:“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我这只找到这个,用热水烫过,温的,你先喝点粥垫垫。我已经让助理买胃药去了,她马上就回来。”
江望帆盯着平日里被自己翻着一百八十种花样嫌弃难吃的八宝粥,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嗅了嗅,软绵绵地伸手去够。
看他这难受的样子,周程送佛到西,干脆拉了小板凳坐到他身边,举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画面有点美,还有点基。
摄像悄悄打开了设备,还没正式开拍,第一份花絮已经有了。
江望帆垂着眼睛一口口喝粥的时候万分乖巧,相当符合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该有的模样,所有的不自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对周程的芥蒂也暂时放到了一边,尤其是注意到其他人在向这边围聚过来的时候。
导演欣赏了一会,拨开设备人群钻过去:“哎哟怎么了这是?”
江望帆像是才注意到,慌张无措地退开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黎导……没事没事,就是稍微吃点儿东西。”
一旁周程答得老实:“江老师身体不大舒服。”
黎鹏也见惯了,没怎么当回事,演艺圈的哪个人身上没点职业病,当即招呼男二女主去化妆扮上,揪过周程往外推:“小江先休息,周程过来,这个造型试一段我看看。”
“哎。”周程乖巧地应着,“试哪一段?”
“就试……”黎鹏往身后瞅了瞅,“你作弊被抓,扭送到大师兄那里的那一场。正好大师兄搁那坐着呢。”
玄幻大男主戏么,套路无非就那么几个,主角从无名小卒一路打怪升级,这场戏就是男主角唐秋的第一次升级——做了十年初级弟子勤勤恳恳踏实上进的唐秋终于获得考试资格,通过即可成为昆仑派入室弟子,修习更为高深的术法。唐秋很重视这场考试,提早一年便开始起早贪黑准备,然而越是紧张越是瓶颈,有几个关窍怎么也参不透,急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几乎要去演武场上找棵树上吊。同寝好友担心他把自个儿折腾死,特地拐弯抹角送礼贿赂请教了高年级师兄,打听来几句点拨几招窍门。唐秋醍醐灌顶一日千里,考试上发挥超常惊艳全场。
然而这个“超常”坏了事,他用的是高阶弟子的招式,远不是一个初级弟子应该接触到的,一下子落了舞弊偷师之嫌。他名义上是掌门的徒弟,辈分不小,几位考官还算是他师兄师姐,谁也没权力处置他,互相一商量便把他扭送到了大师兄姬岩那里。
可怜姬岩刚刚处理完琐事回山,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接了那么个糟心烂摊子。
按剧情进度这场还是个开头,唐秋要从小演员切换到周程,姬岩也出场不久,整体剧情就跟校园偶像剧似的轻松活泼为主,基调明朗得很,也没什么难度。江望帆沉yin片刻,拖着凳子坐到他面前,八宝粥端在手边,轻轻敲了下盖子:“我对词。”
黎鹏点点头,示意工作人员都让出两步,喊了开始。
江望帆随意地将八宝粥往扶手上一放,在细微磕响声中抬眼,率先开口:“你入昆仑,转眼已逾十年。掌门闭关无暇他顾,本该由我这个做师兄的代为教导,只是这些年俗务缠身,未能尽责,师兄愧对于你。”
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疾不徐,面上表情不冷不热,好像只是平淡地念出那几句台词,却一下子像换了个人,周身气场都不一样了,就连虚虚扶在手里的八宝粥也没了违和感,仿佛真是一盏上好的清茶,正静静汪在白玉杯里,只映出姬岩的一双眼。
周程呆了呆,一时有些不自在,出口的台词也带了几分慌乱:“不敢,是唐秋愚钝,叫师兄劳心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