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底。她叹口气,随即又低低埋头进桌上摊开的案件文书里,“我吃了面包,冰箱里还剩有,你要是饿就先吃一些。要是不饿,待会你哥哥会带别的吃的回来。”
沈汉为她掩上门,在应该是沙发的地方清开那些文件,整出一块能坐人的地方,像一座雄伟高山崩倒那样坐下。
这个疲惫的男人看向烧水壶,又向后靠进沙发,不动弹一分一寸,直到下一阵敲门声传来。
沈霄推门进来,居高临下,在夜晚有种类似雷雨的迫人气势,锐利的眼睛打量室内,把两个纸袋扔进沈汉怀里。小纸袋里是一长条烤鸡rou三明治,大纸袋里的红苹果迅速滚出三个,沈汉捡回前两个,把纸袋放好,顺便抓住最后那个苹果咬一口,苹果瞬间消失三分之一。
“怎么总是苹果。”
“有得吃还不闭嘴。”沈霄瞟一眼书房,令人畏惧的侍从长官压低声,“别吃妈放在冰箱里的面包,天知道她放了多久。”
这两个沙发挤不下的成年男人像青少年一样对背后议论妈妈而不安,沈霄招呼,“过来。”一把扯沈汉进他们的房间。
狭小的房间一下子更拥挤,伸手伸腿都能碰壁,两兄弟索性坐在地上。
“你听说了吧?那个授勋。”沈汉问。
沈霄停顿片刻,作为卫将军的侍卫长官他当然一发生就得到消息,这也是他今晚回家的原因。
沈霄冷峻的表情软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请卫将军——”
“不用。”沈汉笑,“这个职位是我自己要的,他说清楚了没人帮我。我也不想要人插手。”
两人沉默地背靠床沿坐在地上,沈霄从口袋里掏出扁长锡瓶装的酒摇摇,“要吗?”
平常就算了,但是现在,沈汉接过瓶子,辛辣的酒Jing冲进咽喉,“感觉不错。”
沈霄喜欢烈酒,他哥哥喜欢酷烈的东西,烈酒,烈马,感情上也酷烈决绝。沈汉冷酷地评价自己,有时候拖泥带水,感情用事,所以加倍向往沈霄的酷烈决绝。
酒Jing进入血ye就像柴油倒入机器,带来一阵放松的晕眩。一些原本不能出口的话有了酒Jing也可以脱出牙关,沈汉像想起一个笑话,“哥,我变得敏感了,今天听到一个人赞美我一点也不像奴隶出身,我……愤怒又受伤。”
第二十八章
沈汉迷惑,“为什么我是我们家最在乎‘奴隶出身’这件事的人?”
“你有理由是。”沈霄的声音依旧锋利得像刀,但酒Jing的涩味渗了出来,“帝国那些杂种居然敢污蔑你盗窃。你有理由不愿再回想那些日子。”
“男爵夫人还没来得及叫人拷问我或者把我卖掉,就找回了她的耳环。他们只把我关了两天不给饭吃而已。”
沈霄冷哼,“再在这件事上客观替他们说话,我会揍你。”
沈汉不由一笑,七岁的小孩可以威胁六岁的小孩,但是他们都三十岁了,沈霄的优势荡然无存。沈汉很识相地没说谁揍谁还不知道呢,密布花纹的银色酒瓶又被塞到他手里。
“……我很高兴你感到痛苦。”酒才入口,就听见沈霄说。
沈汉瞥他,“那我们真要打一架了。”
下一秒就被沈霄搂住,他早就不习惯像小男孩一样和哥哥依偎在一起,沈霄的动作也有些生硬。
“我的弟弟太聪明,我们的生活开端就太艰难,所以他学会把自己包在茧里。他展示在人前的进退自如圆滑世故就是他的茧,我很心痛,他的聪明才智把他和他周围的人隔绝开来。”
沈汉像被揭了一层皮,笑容愣住,脸上表情空白,只有他哥会不近人情地把他这层外皮血淋淋地撕下来,他在那一刹那被迫面对自己。
还是二十多年前,狭小房间的黑暗里,一个抱着膝盖畏惧得浑身颤抖的小孩。
如果他在梦里不慎推开这扇门,看见从前的自己,头皮发麻只想拔腿就跑。太狼狈的过往,人人都想逃开。
他全身僵硬,陷在那件事里,不想想起却在沈霄灼灼逼视的目光下必须想起。沈汉突然又笑了一下,吁气靠着床沿,面向天花板,“哥,但是我早就不知道该怎么用真面目和人相处了。”
“那些话从一个你在乎的人嘴里说出来才会让你愤怒受伤,否则都是放屁。”沈霄脸上还是那种被血淬炼过无数次的震慑人的神色,搂着弟弟简短地说。
我在乎小天鹅?我当然在乎,但有那么在乎?
沈汉反手搂住沈霄,成年的两兄弟肩膀靠着肩膀,一个不慎把酒瓶碰翻,沈汉眼疾手快抓住,酒ye也洒了出来,味道立刻弥漫在房里。
“妈该知道我们在这喝酒了。”沈汉像被抓了个现行,却还放松躺下。
沈霄也向门口瞟去。
他们妈妈敲了敲门,得到回应,门开了,显出一张同样疲惫的中年女人的脸,鼻梁两端还留有清晰的眼镜脚架印。
沈丽手上端着咖啡杯挤进来,杯子空了一半,看一眼两个儿子,叹口气,“分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