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间都没有。
庄烨回到宿舍,用仅剩的力气支撑自己走进浴室。热水冲刷浴帘和他的皮肤,隔着牛ru似的雾气,在灯光下,他的肤色和白色浴帘几乎同色,洗干净后泛出热水带来的淡红。
他裹上睡袍,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冷风吹来,他扶着栏杆,畅快地出了口气。
虽然连准将都没到,但托参谋官这个职务的福,他住上将级军官的宿舍。说是宿舍,相当于小栋的别墅。
正在这时,与他相邻的别墅阳台窗也打开,他穿着睡袍和拖鞋,和刚一个回到宿舍的沈汉猛然相对,不由得一愣,脸色晕红。
“……您回来了。”
与他同时出口的是沈汉的问候,“晚上好。”他还穿着军装,略显疲惫,却开朗而温柔。两个阳台间只有一臂之距,庄烨嗅得到他嘴里淡淡的酒气。
“您喝了酒。”他尽量让这话听起来不像指责。
沈汉冲他眨眼,“半杯。前任监察官邀请我小酌,分享经验,告诉我他要用酒Jing来发泄压力,才能在夜里睡得着。”
“这会是……一份压力很大的工作。”庄烨说,“无论是对您还是对我。”
“你听起来好像很了解压力,”沈汉撑住栏杆,“有个问题,我看见很多人好奇,我自己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升上校的?”
四个月前授衔,但在记录上一片空白。他在二十一岁升中校,二十三岁升上校。联邦与帝国的全面战争在五年前结束,在非战争时期,两年内跨越一级,背后一定有原因。
庄烨安静片刻,然后说,“某个项目——我不可以泄露,您也不可以去调查——我做出了一些贡献。”
南北方军部各自有几个绝密国防项目,这不是秘密,不仅南北方直接不沟通这些项目,哪怕是同属于一个军部,不同项目的负责人也不知道对方负责的是一个怎样的项目。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帝国的间谍艺术无可比拟,联邦宣告独立之初,甚至有高层向帝国投诚告密。这些间谍和线人让联邦承受了无数损失,所以联邦军方高层严格执行“背靠背原则”,最好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做什么。
沈汉可以猜想南方军部在进行一个怎样的项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辐射武器,还是生化武器研究?
沈汉问,“废寝忘食,没有累到住院吧?”
庄烨讶然于他推测的准确,在叙述自己的贡献时平静,却在这个问题上腼腆,“事后阑尾炎发作,去了医院。医生们不批准,我连自己的授衔都不能到场。”
他转脸看向沈汉,“您……也有过连自己的授衔都不能到场的时候吧?”
联邦与帝国的战争在沈汉九岁开始,二十五岁结束,沈霄比他大一岁半。这对兄弟赶上了上一个战争时期最激烈的部分,并在那个时段里疯狂积攒功勋。他们当然,无数次负伤重伤被留在条件或简陋或高级的医院里。
沈汉态度坦率,“我有过。不过我没有一位当总指挥的父亲。”
“那他们需要的一定不是我的父亲,”庄烨低声,“我的父亲会说,‘如果我不敢先叫我的儿子去前线送死,凭什么叫别人的儿子为我的命令送死’。”
这是他父亲在长子的葬礼上抓着他母亲的两肩一字一句说的话,他的大哥曾经是引人注目的军中新星,却死在战场上。他的父亲要求自己的儿子身先士卒,先是长子,再是幼子。
庄烨在这个冬夜感到寒冷,皮肤泛起一阵战栗,“我越来越像大哥,就像是为了变得更像大哥而参军。”自己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多么无助。
“而我为了退休金参军。”沈汉意识到自己在安慰他,想让他开心,“我的人生理想是在三十五岁拿到少将退休金退休,然后结婚,做个家庭主夫。”
“您说……真的?”庄烨张开嘴,这显然不是一个战争英雄,一个与他哥哥齐名的荣耀获得者该有的理想。
他刚洗完又吹干的头发有些凌乱,像乱糟糟的雏鸟绒毛。沈汉展开手臂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捏到后颈。庄烨初时像被捉住要害,僵成一团,但很快,那还带少年气的修长颈项在他手掌下放松。
“我想看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封存入库,军用飞舰改为民用。”沈汉收回手,“战争中出生入死的军人可以提前退休,家庭和睦。”
“这可能实现吗?”庄烨轻声说。
“不可能。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不可能。”沈汉呼气,“但是人活着总要做梦。”
明知不可能仍怀抱梦想,庄烨只觉得今夜压在他心上的重担像冰雪融化,哥哥的死,哥哥死后妈妈的病,父亲的要求,所有烦恼都暂时的远去。
“难怪您会猜吴少将隐瞒健康问题,是为了升少将,拿更多退休金。”庄烨忍不住说,“原来真的想拿更多退休金的是您。”
他得到的回应是沈汉轻轻的笑声。
那天晚上天上只有微星,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照着阳台,也照着隔一臂空隙,靠在各自阳台角落的两个人。月光最后照到庄烨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