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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怀竹逃入筠华岛上一处装饰华丽的偏殿,如水的月色中,依稀可见殿门上落着一块扇形匾额,上书“绿绒”二字。
然而,这处原本无比耀眼的殿堂,如今却悄然无声,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亮起——这里早已无人居住,只余无数金玉摆设、珠帘丝绦、轻罗幔帐,安安静静处在毫无生息的昏暗之中……
宿怀竹扶着门框,闷声咳了几下,望向殿内的眼神忽而从迷茫中抽离,渐渐重新聚焦。
他抹了一把唇边血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正欲转身离开,顾若海却先一步落在他身边,用力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沾染血迹的手背扯到面前,死死盯着。
月光下,那抹血迹暗沉得几近漆黑,被宿怀竹苍白的皮肤衬得愈发不祥。
宿怀竹强忍下喉中翻涌的血腥味,运起内力,甩手将顾若海挥开,转身就要走。
这时,他背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唤:
“竹枝儿……”
听到这个称呼,宿怀竹脚下不由一顿,似是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情绪,忽然弓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顾若海立刻上前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却被宿怀竹身上散发的凛冽寒意冻得一个哆嗦。
可怀中人的颤抖更加明显,顾若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运了内力去探宿怀竹的经脉,试图寻找问题的根源。
“……该死!”
宿怀竹咒骂一声,伸手猛地将顾若海推开,叱道:“把你的内力……收起来!”
他呼吸急促,浑身战栗。但他强忍着绝不发出一丝呻|yin,将袖口咬进嘴里,眉头紧蹙,强行驱使半凋红在体内运转,似是在抵抗什么难以压抑的东西。
顾若海焦急上前:“你的身体出问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怎么回事?”
谁宿怀竹又是一道掌风将人甩开,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恶狠狠的低吼:“滚开——!”
刚一喊完,他就按捺不住,猛地咳出两口血沫。
见到这一幕,顾若海哪里还肯离开。
他倾身上前,出手如电,一把攥住宿怀竹的手腕,以内力抵消对方的抗拒,将人拽进怀里。
来自正阳派功法的温热内力,以不容抵抗的力度灌入宿怀竹的经脉,试图以此探得他体内的症结。
谁知,这股内力不过刚刚入体,宿怀竹就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了一声难耐的闷哼。
下一刻,顾若海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扑在墙壁上。
宿怀竹用染血的双唇在他唇边吻出一连串殷红的痕迹……夹杂着几乎无法压抑的沉重呼吸,仿佛涸泽之鱼遇到甘霖降世的狂喜,又好似久饥之人见到珍馐佳肴的贪|婪……除此之外,还隐隐带着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然而,顾若海的震惊却并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发展。
他怔然片刻,才终于可以发出声音,颤抖道:“……你中了情蛊?宿怀竹!你……你何时竟中了情蛊?!”
宿怀竹的手指深深扣进墙壁石砖的缝隙,咬牙从顾若海身上撑起来,跌在一旁,唇角溢出血丝。
“离开这里。”他哑声道,“我不,咳咳……我不想伤你……”
顾若海追问:“是谁……给你下了情蛊?”
宿怀竹重重喘|息几声,怒道:“我说让你离开!立刻——”
“情蛊……厄罗……是罗锦?”
“你给我滚开——!”
“竹枝儿……”
“——走啊!”
顾若海不顾宿怀竹的反对,一把将人紧紧搂进怀中,艰难道:“当年就是因为这情蛊,你才会那般行事……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种事……这种事,只要你告诉我……我又怎可能弃你不顾?竹枝儿……我……”
宿怀竹又闷咳几声,浑身难以抑制地战栗着,就连半凋红也无法压住体内闹腾的毒蛊分毫。
他手臂本能地缓缓收紧,将顾若海锁在怀里,喉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我不能……”他声音低哑而虚弱,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能害你……”
说着,他咽了咽嗓子,哑声道:“你去、替我……找……找个人来,随便哪个花侍都行……”
顾若海死死攥着宿怀竹背后的衣襟,咬牙切齿:“找人来……做什么?”
宿怀竹低低嗤笑一声:“你猜得到……”
顾若海沉默。
但他攥着宿怀竹衣衫的手越收越紧,额角青筋隐现,明显心中情绪波澜起伏,并不如他表现出的这么平静。
“拖久了,会死的……”宿怀竹狠了狠心,将人推开,又咳了几声,哂道,“你若不去找人来……我宁可死,也不会……动你一下……你大可拖着试试……”
“既然随便哪位花侍都可以帮你,”顾若海恨声道,“为何我不可以?昔年……你我又不是没有过……”
宿怀竹翻起眼皮,轻飘飘瞥了顾若海一眼,喉头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