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御书房。
外间已经烧的基本上什么也不剩了,倒是里间···李熠看到里间的一霎那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须得把拳头死死的咬在嘴里才能忍住不发出呜咽的声音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不同的是,昔日可称得上是冰肌玉骨的一副躯体,如今已焦黑干瘪被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衣服紧紧包裹着。
房间里还残存着各种材质烧焦的气味···包括rou的味道····李熠控制不住地想要呕吐,想把那颗巨痛不已的心给吐出来埋在这里,实在是太疼了。他跟在夏明清的身后上前两步,更清楚地看见夏明秋的脖子上横着一道伤口,两侧的皮rou已经微微翻卷。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倾心的人应该早在书房着火之前就已经没了呼吸,不用受火烧之苦。
李熠站在夏明秋一步之遥的地方,再近已是不敢,想看又不敢看,昔与今对比的过分强烈,李熠有点接受不来。只能垂首握拳站在那里。倒是夏明清,往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在早期的震惊过后迅速地冷静下来在书房里四处查探。
最终在被熏的焦黑的书案上发现被烧了一半的《罪己诏》,看样子还没写完,纸上还有不少空白,最后一个字的捺还没舒展开来就戛然而止变成晕开的墨团····仔细地观察的话,还能看到点滴的血迹。想来应该是正写《罪己诏》的时候就被暗杀,然后被安置在内间的榻上,在内外间交接的地方还躺着一个烧的焦黑的太监,沉重的横梁砸在他的身上,夏明清从亵衣袖口撕了一块捏在指尖翻看这具尸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夏明秋的贴身太监喜福,同样是脖子上被抹了一刀,离手不远的地方还有碎成几瓣的茶盏。眼看着这里没有什么可翻查的了,夏明清又进入内间。
其实他知道夏明秋最喜欢把东西藏在床头的暗箧里,但是一直假装不知道,也从没搜查过这里。夏明清忍住不朝下放看,只专注的敲击床头,查找中空的地方,不知道摸到哪里,床头突然弹出了一个抽屉。因为木材的特殊性,里面的东西竟然完好无损。夏明清把抽屉小心的拿出来放在床边的地上翻查里面的东西。除了一些话本之外还有一个香囊。
李熠看到夏明清从暗箧里拿出香囊的时候,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起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攥过那只香囊,捧在手心细细观察。这!果然就是自己端午时候送给他的那只香囊,红底绣金福,可惜这福却丝毫没有保佑到他一点···李熠攥着这个香囊游魂一般走出了御书房,走出宫门····
夏明清手中的香囊突然被抢,却不以为忤,继续翻查,终于在最底下发现了一个小暗层,里面塞在夏明清需要的东西——《让位诏书》。
后来的事,李熠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回家之后就发了一场烧,烧了两三天,整个人也昏迷了两三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中还攥着那个香囊,大哥和大嫂说自己昏迷了都还紧紧攥着,根本拿不出来,估计是重要之物,索性作罢。
这天大哥来给自己喂药,说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先皇遇刺大丧,先皇太后没承受住白发送黑发人的打击,于皇陵里也跟着去了,接连两位大丧,全城缟素,禁一切娱乐。这两日周边的寺庙道观没日没夜的鸣钟,前几日发现了先皇遗诏,禅位于安平王,只等登基大典之后改称熙和帝了,等过了年就改为熙和元年。也给先帝追加了谥号——冲怀。李太师和中书令的府邸都被抄了,原因是他们因丧子恨及先帝,暗中找人下了毒手一事被人泄漏出来了。后来抄家的时候从他们府中抄出了几十箱的宝贝,还有数不清的土地田册,安平王一怒之下让官员清查,查出了他们累累罪证,也牵出了大大小小官员三十余人,全部打入牢中,只等安平王登基之后再办。”
看弟弟的还是面无表情的喝着药,往常最讨厌喝这些汤药的人,现今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不知道弟弟经历了什么,但弟弟身上浸染的悲怆自己总能感觉到。
他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试图用活泼的口吻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跟你讲个轻松点的。没想到李太师和中书令还联合了顺和亲王打算谋逆,本来顺和亲王已经打着‘勤王’的旗号到了建州,结果没想到朝中这二位倒台倒的这么迅速,安平王又颁发诏书,大致意思是,盛京已经平定,恶首已经揪出,不劳烦顺和亲王千里进京勤王。那本就怂的很顺和亲王接旨后立即灰溜溜地撤兵回自己的封地去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哈哈哈。”
没想到这传遍了街头巷尾的笑谈到了二弟这里竟然连个笑影子都没有,李大哥干笑两声,安安静静地把药喂了就尴尬的收拾东西走了,言道晚上再来看他。
李熠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香囊,一时觉得事物有些烫手,好像烧起来了一样,烫的想要扔掉,但李熠知道这都是自己幻觉而已,香囊摸在手里,依然柔软干燥,拿到鼻尖一嗅,还能闻到里面香草的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股龙涎的香气,越发让人上瘾。
李熠强撑着下了床,浅墨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顺着李熠的意思把他搀扶到书房里,见李熠朝他摆摆手,就识相的带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