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面带镇定的微笑, 等薛姨妈将火气都发泄完了, 方才开口说道:“哥哥这段时间的变化, 母亲也是看在眼里的,跟从前比起来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母亲何苦为了外人,便将他的努力全部抵消了呢?”
听了宝钗的话,薛姨妈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也不甚对头,不由得有些赧然,随即又道:“可即便如此,他那样对待夏家,也是不妥当的。”
“哥哥如此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宝钗道:“从前哥哥有多稀罕那位夏姑娘,母亲你也是清楚的。现在他竟然如此行事,必定是被伤透了心。怕母亲也跟着难过,所以才瞒着不说。母子俩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反倒置起气来了呢?既然哥哥如今已经不想跟夏家做亲了,母亲也就罢休了吧。诗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巴着他们夏家不放呢?”如此一番安慰劝解,薛姨妈便也渐渐的消了气。这件事,也就这般过去了。薛姨妈的心思,转而放到香菱的身孕上头去了。又过了五六个月之后,大夫诊出香菱怀的是双胎。这桩大喜事乐得薛姨妈和薛蟠好几日合不拢嘴,直将香菱看得如珠如宝,犹不满足。
天气渐凉,人们脱下了单薄的夏衫,换上了秋季的厚衣裳。然而香菱因怀着身孕而倍感燥热,身上犹自穿着薄薄的杭绢衣裳。只在早晚时分,才披上一件厚衣。尽管如此,她在花园子里一圈圈的散步之时,还是会出一身的汗。薛姨妈见了心疼得很,便叫她不要动弹了,只管养着就是。闻得此言,香菱便笑着回答道:“太太放心,我不碍事的。姑娘说了,女人家生产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再加上我怀的又是双胎,更是要万分小心才是。多动弹一些,胎儿不至于养得太过肥大,生产的时候就容易一些。对母体也是好事,要不然为何乡间的农妇生产之时,总是会比不怎么动弹的nainai们更容易一些呢?”
薛姨妈听了这话,又笑又叹:“我这钗儿,自己还没出阁,管起这些事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些道理。——自己的事尚且不去Cao心,反倒替旁人Cao起闲心来了。那位林姑娘,真被她看得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为了人家的事,一趟趟的往外跑,替她联络故交。我看啊,人都跑瘦了几分。”
香菱腼腆的笑着,说道:“姑娘是个好人,天底下难找的。我能遇到这样的姑娘,真是我的福气。”这句话,香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自从她怀孕起来,宝钗对她事事周到,样样关心,饮食起居都要过问,又教了她许多孕妇需要注意的事。叫她一想起来,心里便觉得暖融融的。
婆媳两人正在花园子里说着话,忽然宝钗的大丫鬟霓裳走了过来,笑着对她们施礼后说道:“太太,香菱姑娘,府里来了贵客了,此时正在前厅里。姑娘请你们过去呢!”
香菱闻言诧异的问道:“是什么样的贵客?——太太去就是了,我便不必了吧?”像她这样的身份,哪儿有去见贵客的道理呢?虽然她怀了双胎,但她内心并没有膨胀起来,依然是从前那个香菱。
霓裳笑得有几分神秘,道:“香菱姑娘只管去便是了,这位贵客,可与你关系匪浅呢!”
香菱闻言诧异而又疑惑,只得随着薛姨妈朝着待客的前厅走去。步入厅中,她看见一位苍老的妇人正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小弧度挪动着身体。看见香菱进来,那年老妇人立即站起身来,眼含泪光,看着她颤抖着说道:“英莲……”
英莲,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震得香菱呆立在了原地。许多久远的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却的记忆,刹那间全部涌了上来。那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上她额头间的红痣,抖着嘴唇说道:“看到这颗痣,我便知晓,你就是我的英莲……”
薛姨妈眼露诧异之色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一头雾水。那边宝钗走了过来,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末了叹息着说道:“原来香菱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身份不比咱们家差什么的。女儿早已经派了人去她的家乡打听她母亲的下落,直到现在,才将人找了来。——她的父亲已经是出了家了,只剩下一位老母亲,跟着亲戚过活,日子过得不甚好。如今既然进了京城,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薛姨妈听了这些话,方才明白眼前场景的由来。看着那边香菱母女抱头痛哭,她也忍不住擦起泪来,道:“可怜见儿的,如今好了,终于团聚了……”
香菱的身份大白,完全配得上做薛蟠的正室妻子。再加上她腹中双胎的面子,薛姨妈答应了扶她为正室。等到薛蟠的双胞胎儿子降生之后,香菱,不,现在应该叫她为甄英莲了,便正式成为了薛家的主母。她性子柔和聪慧,即便扶了正,依旧不曾改变,使得薛姨妈和薛蟠对她愈加喜爱,一家子人其乐融融,过得十分顺遂。
黛玉虽仍对宝玉有所留恋,但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难免灰了心。再加上她父亲的故交中,待她特别好的一位夫人带着她参加了不少宴会,见识了不少人,言传身教之下,使得她明白了贾宝玉并非良配。经历一番波折之后,在那位夫人的斡旋下,她带着林家小半财产嫁给了一位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