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点点没必要的男人的尊严,对他的伤心视而不见而已。”
“不是不心疼的……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可若要我放手,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我放不下啊,我就是放不下啊……只有他,哪怕我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肯撒手……”
“他会生病,都是我的错,是我许诺了他一生却没把他照顾好……”
“我是个烂人,烂透了。如果——”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眼中的光华黯淡下去,是对他自己最深的恨意。
……求求你活着。
在那之后,郑文轩开始卖力地学架子鼓。
姚乐阳大学是另一个乐队的鼓手,教他打不太难的节奏并不费太多时间,节奏感好的人手脚分离只要练习一段时间就能轻易上手,但郑文轩对别的节奏型并不感冒。
他一遍一遍敲着《Time is running out》的节奏,好像根本不知道疲累,不知道厌烦。
只一个星期,他就把姚乐阳的鼓棒敲断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应承,寄托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怎样的羁绊、眷恋和期待,她永远也体会不到。
所以在失去之后才想着弥补,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不会倒流,错过的东西永远是错过。
但若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伤痛中,不仅会浪费了现在,连未来也会一并失去。
所以,哪怕明知就算写完了这个故事,林沛然也再也没机会读到,她也还是动笔了。
她说,“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我拿到了沛沛的记忆,得到了白玉的旁述,但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你若不讲出来,他的故事永远不完整。”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无论任何时候想起他,你的嘴角都会情不自禁上扬。你恨不能将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亲手奉到他跟前,若他皱一皱眉头,你的心都跟着颤。
他喜欢安静,安静又温柔,总是静静地接受你的牢sao和调侃,然后用那双如水的清润的眼睛对你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
为了他一个笑容,你可以高兴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数个小时,在被子里偷乐到天明。
……
郑文轩看了看她,也站起身。
猝不及防的视野颠倒,他冷不丁被掀翻在地,四肢百骸猛地砸在地上,钝痛令他清醒了一瞬。
姚乐阳说:“起来。”
郑文轩二话没说爬了起来,接着又一次被摔在地上。
“起来。”
“但思念……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微微抬头,望着万里晴空,轻描淡写说:
“人的肌rou组织有六百三十九块,一百四三个关节,两百零六块骨头……在成为医学生之前,我就亲眼看到过真正的尸体,并且死死记住了它们的结构。”
“……这世间冷静自持的人,到底还是太少了。而痴人,都若你我一般相似。”
他扫完了墓,就安静离开。
郑文轩在林沛然跟前坐了一天,坐到天色擦黑,他轻轻抱起陪着他奔波了数百公里的绿萝,跟林沛然道别。
“沛然,生日快乐。”
他温柔摸着墓碑,像摸着林沛然的面颊。
“下面黑,晚上就不要熬夜了……一个人无聊的话,就看看书,等阳阳写完了我们的故事,我就把它烧给你……夏天多雨,雨天记得不要出门,非出门也不是不行,但记得带伞……有空就多运动,不要再生病了……一个人睡会不会有点寂寞?人生一眨眼就会过去的,在哥去陪你之前……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他站起身来,对照片上那个少年淡淡地笑。
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扑的时候,梦就陡然醒了。
指缝里混浊的空气,空虚得让人心慌。
*
“……你看到了吗……他在哭……”
他呆呆痴望着阳台的方向,好像那里坐着他梦里的人似的。
他好像身处巨大的波涛之中,每一片浪花都映着他的样子,然后他在水纹的另一面,看到林沛然。林沛然伸出手,手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柔柔软软地对他笑,像在说:
“再见,晚安。”
他的泪水无法停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内心没有什么悲伤的波动,可是眼泪就如同没有关好的水龙头那样,一直一直往下流,擦干之后再漫出来,执着地流个不停。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真实的跳动着,他承受不了这份心情,所以抱住了林沛然的琴,紧紧蜷缩成一团。
姚乐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看着这个人,她的心里就升起难以言说的难过。
他梦到的林沛然还是坐在那个熟悉的阳台上,手里握着电话,一个人孤独又单薄地坐在地板上。
他看不见郑文轩,对着月光一边流泪,一边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