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捉虫;夏天,他将外袍解了,上衣退到腰间,裤脚也一并挽了,然后爬到我的树杈上乘凉;秋天,他搬来一把竹椅躺在树下陪我说话,并将树上零星结出的果子小心摘了收好;冬天,他则会抱着一床棉被将我的树干裹住以防御不期而至的暴风雪。
时不时地,也会有人前来拜访他。有一位唤作“呆子”的白衣公子,还有头上顶着三只眼睛的冷面将军,或者蹦蹦跳跳的小猴子。有时他会在小竹屋里接待客人,从林子里就地取材,煮一些粥啊菜啊。我也不吝啬,落几瓣桃花下去让他拿给客人泡茶泡酒。
喝过我的桃花酒的人都赞不绝口,又问他什么“哎,这是第四世还是第五世来着?”他说,“第四世。”对方笑着说,“那不就快了嘛。一千年过得很快,现在已经过去小四百年了,还有六百年也是眨眼功夫的事儿。大圣您再坚持熬几年,就快熬出头啦。”他却垂眸望着竹碗里的茶水以及水面上飘着的花瓣,静默着不再说话。
等人都走了,他独自收拾好桌上狼藉的杯盘,拎着余下的半壶清酒,撩起衣摆靠着我的树干席地而坐。支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望着高高的穹顶,出一会儿神喝一口酒,喝一口酒出一会儿神。
酒壶跌落在地,他才极轻地笑了笑,道:“欢喜,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每一天我都在告诉自己只要等一千年你就会回来。但其实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一千年后即使你回来,你我是否又真的能从头来过。
如今与你在桃林的这些日子这么安逸,安逸到让我忍不住时常在想——假如你没有来世,只有此生此世,我们就如现在这般平平淡淡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是不是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欢喜这一世也行善啦,而且是大功德,所以他下一世可以变成稍微高等一点的动物啦。不过具体如何行善积德的没明说,以后等他回到天庭会再提到的。
第109章 番外
长河落日, 大漠孤城;
骄阳流火, 黄沙漫天。
狭窄蜿蜒的官道上, 路边零星长着几颗泛黄的杂草, 在日光的炙烤下像是被榨干了叶片中的最后一滴汁水,变得气息奄奄, 整株都匍匐在地上。而往大漠深处去看,却连这种干巴巴的杂草都看不到了, 只有一座石砌的高墙。城墙足足有二三十丈高, 用黄土堆砌,目的是抵御大漠日夜不息的狂沙。
城门上吊着三个大字“淮Yin镇”。城墙下有一间小小茶铺,铺子里稀稀摆着三五张方桌,茶博士正守在炉膛边冲泡着一种大漠特有的香茶。他手拿一把蒲扇煽风点火,无神的双眼在烈日下眯成一条缝儿, 望着棚子外小路上逃荒的流民, 脸上流露出一种看惯了生死见怪不怪的神情。
大漠本就水源稀缺, 如今更是连着三年滴水未落。“淮Yin城”早就变成了一座死城,城中腿脚还利落的早就逃难去了, 只留下半城的老弱病残守着黄土等死。茶博士身后的水缸里仅剩了最后半缸水, 他土生土长在漠北之地,根植于此六十余载, 决定卖完这最后半缸水,然后与“淮Yin城”共生死。
茶棚里只有两位客人,据说是从千里之外的皇城出发前往边塞押送犯人去塞北之外的边境的官差。路途跋涉,两名官差满脸风尘, 络腮胡子都长到了腮边,又满脸横rou,看起来显得凶神恶煞,让人敬而远之。于是茶博士只跟他们搭了两句话,之后就将目光投在被留在茶棚外暴晒的那名犯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二十有七,相貌半点儿不似大漠人的粗犷,即便是一路走来风吹日晒备受摧残,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依旧细腻得宛若膏玉。那犯人不大像是中原人,因为他长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金发,眼眸也是金色的,虽然一身灰扑扑的囚衣,却遮不住他身上那股仿佛天生的狂情野气。他蹲坐在茶铺外的一块岩石上,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渗出了血丝——这是他身上唯一能算得上狼狈的地方。
听那两名官差闲聊,原来这犯人竟然是鼎鼎有名的支祁大将军,擅治水患,居功甚伟。黄河改道、长江决堤、淮水淤堵……最近十年间,“支祁将军”四个大字不知被史官们在薄子上添了多少笔。然而,就在半年前,落水一带突然爆发旱灾,使得徒增难民三百万。无支祁奉皇帝命前往落水引水救灾,本计划将难民往富饶的江南一带迁移,谋求生路。谁知他却中途变卦,联合江南郡王,紧闭江南要塞,弃三百万难民不顾。因此激起民怨,国家大乱。皇帝派兵镇压。内乱被平定之时,三百万难民死于饥饿的、死于战火的、死于疾病的…最终竟只剩了七十三万。为平民愤,国主降罪于无支祁,将其发配边疆。而淮Yin城也在落水的范围之内,他也是淮Yin的罪人。
“喝了这杯茶,就别再往前走了,进了城,就是一个死。”茶博士提起茶壶,老态龙钟地走到桌边为两位大爷添满了茶。他自己老了不怕死,但这两名后生还年轻。还有棚子外面那个,什么将军不将军、人犯不人犯的,到了这漠北,天高皇帝远,都一样。于是,茶博士从桌上捡起一只破旧的茶碗,倒了半碗茶,蹒跚地走过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