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排放这朵朵黑云的工厂也不知道迁到哪里去了,现在傍晚夕阳西下,楼层之间被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天空里便能看见片片晚霞,像是枫叶一样的颜色,跟两棵枫树很是般配。
慕宇每次路过都会停下脚步看上几分钟,等到那霞光落在远处金色外墙的酒店另一端,才慢悠悠地离开。
她觉得炎红应该要看一眼现在无枳的落日,绝对比她之前吐槽的好看很多。
不过呢,现在炎红正在无枳郊区最高的山头,所看见的日落,估计比正处于高楼大厦底端的慕宇要漂亮吧?
——哦,说的是翦项离给炎红刻好的一块小青石碑。正伫立在郊区的一座山最高处,颇有气势地看着这座城市。
清明扫墓的时候慕宇带着慕相知去给那块小石碑除了草。
她指了指石碑上炎红两个字,问:“你说这人火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花钱修这么一个东西,骨灰都不让带走呢?”
慕相知说:“据说这钱还是炎红自己花的,在过年前就找人刻好了。”
“真无聊的人啊。”
“嗯。”
仿佛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而不慌不忙地四处奔走,慕宇几乎能想到那时炎红平静且无辜的模样,但往往想着,心里就渐渐变得难受。
她后来将慕相知打发走,自己靠着这块小石碑,看着山下的无枳,默默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太阳渐渐西沉,灯火初上,清明时节的冷冷细雨将她的发梢和衣服都洒shi,然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以后来陪你。”慕宇伸手拍了拍那块小石碑,轻声笑道。
那部打着慕宇转型为看点的犯罪单元剧名字很简单,就叫《罪》。在十月底播出,当天收视率就吊打了《雨天》第六季两条街,虽然慕宇出场不多,但能收能伸的表演却十分具备感染力,短短不过八十秒的时间,就让观众记住了角色,而不是那张被毁容毁得很厉害的脸。
但同时,她的这种刻意转型还是让不少人在网上挖苦,说慕宇的气质并不适合当这么歹毒的反派,会将一个富有内涵的角色演成黑化的《雨天》女主角。
这些言论都在慕宇的意料之中,她也不觉得委屈,毕竟最开始自己火起来的连续剧,的确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现在转型,不能太过着急。
同时,她进步飞速的演技也让很多人刮目相看,纷纷给予肯定。慕宇通过团队宣传的微博感谢了支持她的人。但看着网上不断刷新的赞扬,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果然还是想站在那孩子面前,听听她的意见啊。
慕相知告诉慕宇,炎红的事情,学校那边托人找关系用被送去了英国读书为理由敷衍过去了,甚至做了假的证明文件。刚好那个学期出国读书的人很多,所以也没人注意到。
“不对,或许有人注意到了。”后来慕相知又改口。“不过也就是打听了很久炎红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没能打听到而已。”
“这样啊。”慕宇点点头。
无论如何总要学会接受现实的。她对自己说。
十一月六日这天,慕宇意外地请了病假,据说是吃坏肚子了。导演鉴于她出色且认真的表现,便没太在意,只嘱咐了几句去看医生,便没再打扰。
这件事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传到了慕相知耳朵里,那个正在上海读书的表妹大老远就捎了个电话过来打听情况。
“啊?”慕宇似乎有点吃惊对方忽如其来的问候。但想想估计也是自己父母的意思,就解释:“你别告诉我爸妈,我只是偷个懒而已。”
“偷懒?不对,你为什么喘气喘得那么厉害,在干嘛啊?”
“噢。” 慕宇踏上最后一节石阶,转头看着山下越发繁华的无枳,又回头看着那块小小的青石碑,嘴角上扬。“我只是想起,今天是个告白的好日子。”
“啊?”
“我等下给你点个全家桶,别把这事说出去。”这么打发掉那个总是被自己父母用来监督她的小表妹,慕宇就挂了电话。
炎红的生日还是无意间看对方填写个人资料时看到的,但是根据那孩子的说法,就是这不是她原本的生日,只是因为自己是孤儿,不知道生日到底几号,才随便取的。
反正以后按这个过应该也没错。
炎红这么对她说。
“所以数了数,现在你好像刚好十八岁成年了吧?”慕宇看着那块石碑,眼里带上了半分柔软的笑意。“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挺好的。
她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看着那块小小的,冰冷而灰白的石碑,那一旦流出就止也止不住的眼泪,还是像当年听到炎红那句嘱咐般肆意涌出,落在心里,灼烧出一个个没有痛觉的洞口。
空落落地,什么都没有。
————
无枳市不知哪里种下了枫树,阿耀站在山顶,看着城市那头两点明显的火红,觉得像是落在一片荒芜里的两点血色。
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