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那女子定定望向她,杀机隐退无踪,双目异彩闪烁,明灭不定。
卫希颜见左臂衣袖裂了道尺长许的口子,剑伤处已经血止,隐约可见一层透明的药膏,清凉中微带芬芳。
“你方才差点已是死人。”那女子冷冷道。
“多谢手下留情!”卫希颜心服。即使不中毒,她也不是那女子对手。那一剑若无保留,她身上早被戳出几道血窟窿。
“年轻轻的谦逊有度,倒是难得。”那女子淡淡赞道。
冰室内一片寂静。
那女子呆呆凝视着卫希颜的面庞,伸手似欲抚触,手至半途突又垂下,胸腔中隐隐叹息一声,淡淡道:“你不会云家剑法?”
卫希颜谨慎道:“云家剑法是什么?”
那女子一声幽叹,红衣猎猎下目光突然无比萧索,又静默了一阵,道:“你这身功夫倒也不俗。”
卫希颜拭去唇角血渍,“比起你差远了。”暗运真气调息周天。
那女子长长一叹,看她的目光似是看向故人,静幽的眸子如海深火烈,透出一分喜意,又似有一分悲意和怨意,还隐有几分怀念……就这么长长久久的望着……望到卫希颜腿膝发麻……
那女子又是长长一叹,突然开口:“唐碧颜、云青澜在哪?”
卫希颜本有怀疑,闻此言更有七八分确定这女子的身份,当即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女子目中杀气陡生,火红衣衫无风自动。
卫希颜可不愿和她再拼斗,连忙道:“我不认识唐碧颜和云青澜,但揣测我的身世可能和云家有关,所以夜入唐门,希望查清身世之谜!没想到误打误撞下闯入此处,无意中发现暗道,一时好奇才进到这里,如有惊扰还请见谅。”
“无意发现?哼!你倒是聪明,怎知秘道开口会在堂屋?”
卫希颜心知她进入青隐院后的一切动作都被这女子看在眼底,遂坦然道:“换作是一般人,均喜欢将秘密藏在卧室或书房,因为更加私隐。但在下观此间风格,堂皇大气,便大胆揣测主人的行事风格绝非常人,越是秘密的物事越可能会将其摆在明处,而这恰恰是人们最容易看见却也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那女子哼了声,眸中却闪过一抹赞色。
卫希颜从怀中掏出那方丝帕,递向红衫女子。要解开阿宝的身世之谜,很可能着落在这女子身上。
红衫女子手指微弹,卫希颜手中的丝帕便飞了过去。
纤长手指抚弄着金线“颜”字,良久,轻轻一叹,来回摩挲,面上显出缅怀神色,喃喃低语:“姊姊!难道是……你们当年遇到意外……”
那女子眸中的些许怨意渐渐褪去,看向冰棺中人低叹:“若真如此,也实在是怪不得他们!我本就不该将你的死迁怒到他们头上……”又看了卫希颜几眼,幽幽笑道:“云家果然多出奇才,你能避过唐门追杀逃到这里,已经很不错。”
卫希颜微微一笑,既不承认自己是云家人,也不否认。
那女子垂首想了一阵,抬头又问:“你叫甚么?”
卫希颜暗忖阿宝这名字显然不适合,便道出自家本名:“希颜。”
“希颜么?”
那女子咯咯一笑:“姊夫希望你像姊姊吧!”
卫希颜心头一跳,果然,这女子是她!
“你应该叫我姨……不,是姑姑呢!”那女子忽然笑得温柔。
卫希颜心中疑惑了下,皱眉道:“我真的是云家人?”
那女子睨她一眼,哼道:“我唐烈怎会认错人!你的相貌和姊姊有三分相似,和姊夫也有两分神似,何况你更像……”
说到这她倏然一顿,怔了怔,方又道:“若非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早在踏上湖岸那刻便遭身死,又岂会容你四处乱窜,还让你安全无虞地闯入到这里?”
卫希颜心中一阵腹诽,既如此方才还差点要她命?这唐门中人行事还真是不能以常人揣度。
唐烈扬扬手中丝帕,“这方丝巾是你娘当年亲手所绣,这个‘颜’字却是我当时绣着好玩的,我自己绣的字难道会不认得么!”
真相突如其来,让卫希颜有些怔忡,胸中腾过些微激动,虽然她不是阿宝,但身体本能的血脉反应却仍然有着一些影响。
“还不认我这姑姑么?”唐烈沉下脸不悦。
虽然奇怪为什么母亲的妹妹会是“姑姑”,卫希颜依然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姑姑!”这女子年龄大略应是和她前生相当,但该低头时何妨低头,她还得靠着唐烈,才有命走出唐门。
唐烈唇角绽出一抹笑容,神情放柔,“你没和姊姊他们在一起?你这身功夫又是从哪学来的?”
卫希颜遂将唐碧颜青浦托孤,名医卫信南带着婴儿千里奔行,隐居躲避山野的往事说了一遍。
唐烈黯然片刻,突又“咯咯”一笑,道:“这卫信南倒是个痴情人。姊姊当初定是将他的情意看得分明,危急时才放心将你托付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