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哥,你还要爱我?”
“人是我杀的。”
“你来时他已经死了,不是你的罪,为什么要认?”
任嫦转身俯看他,右手秉着红烛台,摇曳的烛火把她的影子投向后墙,晃动成庞大的梦魇。
他哽咽道:“我会给你……爱。”
“你知道什么是爱?”
“不知道……我去学,给我两年时间,我接你回家。”
“是哦,你学习很好,一定能学会。回家需要什么?”
钱。他想回答,又觉得这个字实在太重,也太污浊,所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只有两个不懂如何生存的孩子。
“阿业,把你们人类的字典取来。”
少年于是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女孩的卧房抱来字典。女孩接过字典,并不翻看,只往地板上随手一扔。
“这页字里,我第一个看见魅,就叫这个名字了。”
“名字?”
“到了新家,我就和这两个人类没关系了,当然要取新的名字。”
“想在身份证上重新登记,还需要一个姓。”他出声提醒。
“真麻烦!我们在江边相遇,就姓江吧,江魅和江业。”
“我也要改?”
“你不是一直和我一个姓吗?”
“因为我是你的小叔,我的父亲是你的……”
少女有些不耐烦地说:“对对对,小叔,等你来接我的时候,你就叫江业了。”
“我可不可以叫……江未?”
“为什么?”
“我也不想和这个家有关系了,我只想和你有关系。”
“随便你。总之,你答应了要给我爱,就不许耍赖。喏,你手腕上绑着的,就是欠条,不管我到哪里,你都得戴着它来还债。”
他是欠她的,如果他从未离去,她也许就不用杀人,也许有机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欠她,还有机会偿还,荒唐的世界,犹有一线仁慈。
我该给你怎样的爱?一定是父爱吧。我们的年龄,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关系,注定只能选择这一种爱。
而一个疲于生存的单身青年,注定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江魅十二岁初chao,江未大二。
一个没有女性朋友的男大学生,该怎么教一个少女认识性,能既不冒犯她,也不欺骗她?
戚如佐……唯一熟识的女人,点台p逛ji院的女人,会怎么教她的猎物了解性?
江未只能把性教育的书籍放在她面前。
第二天江魅边吐边哭:“小叔,为什么骗我看Yinjing?”
结种纪的性太奔放,所有书籍里印刷的都是真实器官和人体的照片;江未有一些胶合纪的考古资料,然而附图早已被历史模糊。
江未,一个身在41世纪、心在21世纪的传统道德信奉者,结种纪地球上最后一个对性保守的人类,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交配是说不出口的,对他而言,这种词好像把人类变成了动物,繁殖,性交,性行为,可以作为学术名词出现,但不够口语化。
往胶合纪的语言里找一个说法吧。交合,交媾,做爱,上床,房事,敦lun,夫妻生活,巫山云雨?
看着江魅天真的脸,他终究只能说出:“你在和别人发生关系时,保护好自己……如果怀孕了,告诉我……”
发生关系——江未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那一刻他意识到,母亲,对一个女孩的成长是如此重要,一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假扮不了母亲的。
可是她的母亲死了,死前,让江魅变成了现在这个失去两年记忆的少女。
葬礼上,江魅好奇地看向他,问他为什么不看棺木,是不是在假哭?
因为我的泪是为你而流的,江未在心里说。
他如约带她回家,却演不好父亲,更不可能替代母亲。
他必须承认,是他导致了她的晚熟和无节制。
社会是由无数个小社会构成的,每个小社会都存在边缘,而江魅有吸引边缘人的天赋。
江未起初没有发现,直到被她初中教导主任的一通急电叫走。
三个小男生对打到头破血流,都自称是江魅的男友,江未站在办公室,给三家家长鞠躬道歉。
回家看见江魅坐在餐桌边安然地啃着苹果,问她,她抬起一双孩子气的眼睛反问:
“大家都是我的男友,为什么要打架?”
“江魅,你只能……在他们中选择最喜欢的一个,懂吗?”
“我都不喜欢,他们也都不喜欢我。”
“那为什么答应交往?”
“为什么不?”
她是个缺爱的孩子,他给不好的爱,她找别人要,他凭什么阻止?
他的小债主忘了要讨债,而他也没能还清他的债。
到了高中,江魅的魅力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