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栗拥抱海洋,陆煜拥抱他。他不是孤独的下坠,也不是身处梦中。那只有力的手,真真切切地握紧他的手腕。般沉重的身躯,压着他向着更安全的海底落下。在江栗被陆煜牵着手拉进海里的瞬间,鱼叉也飞了过来,在海平面划开了一道惊骇的伤口,海水像是血ye般用力地向四周进发。倘若没有陆煜帮他这一下,那么他的身体,也会像此刻的海洋,被剖开成浪花的模样。陆煜怀抱着江栗,像一颗鱼雷快速地在海面下疾驰,摆动着强劲的鱼尾在海水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流线型。海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耳边只能听见江栗惊慌失措的哭声的时候,才一头撞进了绚烂的珊瑚礁里,吓得周围鱼群摆着尾巴匆忙逃窜。江栗的哭声止了,海底静得让人心慌,沉闷的水压坠在他的心头。直到,他捧着白贝壳的手无力地垂下,却意外的被一只手冰冷却又熟悉万分的手托起的时候,他猛地回头看去,才发现他的一切感受都不是梦。江栗没有做一场破碎不堪的梦,是陆煜搂着他逃离了捕鱼人的危险范围,他那壮硕如同蛟般的鱼尾,像一座山困住江栗,从江栗后背牵引他向下坠。锋利的,江栗迟钝地感受到了身下的柔软,和珊瑚礁本该有的质感完全不一样。江栗转过身,没说一句话,扑进了身后那人的怀抱中。细小的鱼儿从他们怀抱的间隙里游过,尾巴上托起了一颗豆大的泪珠,甩了甩尾巴破碎在了海里。陆煜一只手落在江栗的背上,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另一只手熟练地落到了江栗的发顶这个动作陆煜做过无数次了,江栗刚来实验室的时候才刚出生不久,几乎就是陆煜一手带大的。江栗孤独了那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压抑,在陆煜这一个简单又熟悉的行为下,像是拉开了蓄水阀门,陆煜低了头,轻吻他的额头,“哭吧,就在我怀里哭。”海底很冷,也很安静,就愈发衬托出了陆煜这一句话的温暖。江栗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哭到嘴不上气的时候,嘴巴就往外幼稚地冒泡泡。咕噜咕噜地聚集了好一堆气泡在江栗身边,承载着这么些日子来的委屈与孤独,向着上方飞远去。江栗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说话,结果刚一出气,鼻子前冒了个鼻涕泡泡越吹越大。陆煜逗他玩,冲他呼了一口气,把鼻涕泡泡吹破了。江栗哇的一声完全没道理的大哭了起来,手里的白贝壳也在这一生哭嚎里砸到了陆煜的身上,在他苍白的胸膛上留下一道血色的划痕。陆煜低头瞥了眼身上的伤,反倒更加心疼的抱紧了江栗,揉着江栗低垂的眉眼,哄道:“在外面受委屈了”江栗应声点头,抬手揉着哭红了的脸颊,抄起白贝壳冲陆煜额头上又是邦邦两下,疼得陆煜都抽了口凉气。陆煜拿走了江栗手里的贝壳,揉开了江栗的掌心,垂眸检查他的掌心是否被贝壳划伤。一边检查,陆煜一边问:“怎么了”江栗起了身与陆煜对视,眼睛里装着莫大的委屈,他戳着陆煜的心窝子,用黏糊糊的嗓子哭道:“你还有脸问”
“那我不问了嘛。”陆煜在江栗面前低眉顺眼的,这条小人鱼说啥是啥,可不敢顶嘴。江栗张嘴想说自己的委屈,可忽然觉得全说出来,倒显得自己矫情。离开是自己撕破脸皮说的,如今哭着嚷着要回来,岂不很没面子江栗别过脸,不去看陆煜,“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
“如果我说这段时间我从没离开过你身边,你信吗”陆煜忽然觉得这样讲太假了,先抬手堵了江栗的嘴,更正了自己上一句话:“应该是尾随你,然后躲在暗处监视你,我做的事没我刚才说的那么江栗忽然把视线移了回来,难以置信地瞪着陆煜,那你、那你就看着我在那海边一次又一次的等你看我在海里无数次被其他人鱼赶走,然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飘”江栗气得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继续哭还是抹干净眼泪打人了。陆煜老实巴交,抱着江栗的腰,把下巴垫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靠在耳边低声委屈地呢喃:“我不敢打扰你,这是你拿性命向我要来的自由我怕我一出现,你又要难过了。”陆煜觉得自己才委屈到了顶,江栗天天都在眼前晃悠,江栗的喜怒哀乐却都和他无关,他无权插手,只能远远地望着默默地保护着他。江栗那么多次从敌视的人鱼群面前逃走,每一次都是陆煜出手阻拦,否则以这种小小人鱼的本事,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江栗能在海里毫无仇敌的飘来飘去,也是陆煜帮他驱赶了周围可能带来危险的生物,任他肆意地飘着。后来江栗回了海岸,陆煜无数次想要出面,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陆煜想得是江栗的一生在他的约束下,贫瘠且苍白,他也只能病态的依恋自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出面,让自己逐渐在江栗的记忆淡化。江栗会拥有崭新的生活,他会在海洋里活得惬意自在,而自己只要带着赎罪的念头保护他一辈子就好了。前半生由江栗卑微的付出,那作为补偿,就该轮到陆煜了。只是谁也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就遇见,还是以一种破镜重圆的微妙感,在海底深处彼此拥抱着。
“你一一可、可我也只有你了。”江栗也低了头,一改前面的嚎啕大哭,忽然就成了隐忍地啜泣。江栗靠在陆煜的肩膀上,眼泪似是一颗颗小珠子,滴滴答答地顺着陆煜冰冷的肌rou向下滑去。
“我哪都去不了,哪都没有我的家,我离了你,我都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