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推回到了江栗进手术室的瞬间。这个世界线的陆靳没有逃避,反倒先行一步站在了手术室门前,眼睁睁地看着江栗被推入手术室里。
“没事的,我帮您进去。”陆靳的助手拍了拍陆靳的肩膀,跟在手术人员的队列里一起向里走。这个手术应当是由生物科学成果的研发领导者陪同进入,也就是陆靳应该要作为旁观者进入手术室,将这第一次手术的点点滴滴数据全部记录下来,好用作下一次试验的数据改良。可陆靳在前一天,把这份职责转交给了他的助理。他不是个脆弱还懦弱的人,可在江栗面前,他就是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去承担。江栗这个时候还保持着清醒,他注意到人群里的陆靳,伸出手擦过陆靳的小臂,嘲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不敢出现。”陆靳的呼吸一窒,连忙追上了江栗,半弯着腰紧紧握住江栗的手,“我、我不敢。”
“对啊,我就猜你不敢,没想到你还是敢出现。”江栗笑了,任陆靳不舍地紧握着他。陆靳的手快要握不住江栗,担架一再往里走,可陆靳没有陪同资格,他被拦在门外,两个人紧握的双手穿过这扇门,成了他们最后的连接。连接越来越脆弱,像是被拉扯到了极致的锁链,带着分崩离析前的如履薄冰。最初他们的掌心还能贴着掌心,后来就变成了,指尖勾着指尖,再到后面两个人的手都搭了下来,谁也碰不着谁,渐行渐远了。陆靳强行突破了门,抓住他助理的衣领,把他拽出了手术室,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更换了服装。陆靳在实验室哭得失去意识这件事,在整栋大楼都传遍了,要是手术途中突然情绪崩溃咋办但面前这位也不是助理能说了算的,只能委婉地旁敲侧击提醒::能只顾得上手术台的那位。”陆靳的手上一顿,“我答应了他,我亲手为他解除标记,我必须去。”陆靳深吸一口气,踩进了手术室的门内。嗅到的第一口消毒水冲得他浑身被塞满了酸涩感,苦涩气息旋绕在他的鼻尖上,迟迟挥散不去。陆靳作为一个旁观者,手里握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他的眼睛很忙,要注意的东西太多,要记录的数据也太多了,手上一刻不停的在写。忽然,他停顿了下来,看着本子上满满几页的数字文字,他花了几秒钟粗略扫了一眼,才发现在那些数据数字里,横七竖八地插满了江栗的名字。碌是他不敢直视江栗的手术,给自己找的麻烦,下意识地写满了江栗的名字。江栗已经被全麻了,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又像是死了一样,那样的毫无声息。陆靳的心猛地一揪,眼眶下霎地泛了红,陆靳咬着牙吸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重新拿起了笔。但就在陆靳打算继续去记录他那掺杂了无数江栗的数据的时候,心电仪却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陆靳的身体突的一下坐直了,他的耳朵还在听那些数据,可是他的眼睛却无法从江栗身上移开,很快护士嘴里报出来的数据,也变成了吊诡的心电仪的起伏声音。
“怎么样不会有事吧”陆靳坐不住了,担心地出了声。可是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抢救江栗的身上。陆靳有他的工作,他不能冲上去注视江栗,他只能坐在一个狭窄的角落,用他颤抖的手,一笔一笔的记录着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亲手为江栗写下死亡证明和他的遗嘱。6210510424眼泪润shi了记录本的一角,陆靳赶忙擦去水珠。可是江栗的名字被眼泪揉开了,成了一汪池水里摸不着的月亮,歪歪扭扭地浸泡在了他的眼泪中。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陆靳的身体都在跟着一起抖,甚至快要拿不住笔,所有的字体都像是经历过一场地震,开始了歪歪扭扭的胡乱拼凑,其中有颤抖时无意识留下的波浪线和黑点,有在过于关心时下意识写出来的人名。但是数据的记录一刻不停,有条不紊地排列整齐进行下去。数据在左,人名在右,各自就像是泾河渭河,互不打扰,差异巨大。幸好,心电仪恢复了正常,那有节奏且激昂的滴--滴--声重新出现,安抚了所有人的情绪。到手术的结尾阶段时,陆靳的心跳已经到了一个极限,脑袋晕糟糟的,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靳知道手术结束代表着什么,他此刻很想逃避,就像以前那样,把自己锁进房间里,然后把自己困在江栗的衣服里,抱着曾经的结婚证,去想他、去流眼泪。一旦手术成功,他和江栗就会一点关系没有,甚至他能猜到江栗转头就会投入陆新的怀抱,从此他陆靳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个手术切断的只是标记,不是感情。过往的点点滴滴和生物学上的信息素适配度,都让陆靳着迷到了痴狂的程度。他做不到放手,他说好的放下,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可出于对江栗、对这个试验、对这个手术的负责,他忍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快要把牙齿咬碎了,仍在一笔一笔的坚持写下去,陆靳这次没逃避,他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直到手术结束那一刻,他仍在做着他的工作。主刀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着同伴们一起笑着宣布:“好,手术非常成功!“和试验完成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在笑,都在欢呼庆祝。独独留了陆靳一个人,坐在那傻傻的发呆。就像是盯着他的试验成果般,陆靳盯着手术台上的江栗。这一刻,江栗也是他的试验成果,他们一样安静,一样脆弱,一样的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