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眼见到了下值的时分, 无事的官员们逐渐离开衙门。清珑刚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准备早些回府。不想这个点儿,都察院的袁司狱却捧着一摞案件找上了她。
正事要紧,她只能继续留下来:“你辛苦了, 这么晚还在赶案卷,这是刑部那边刚送过来的?”
袁司狱只有二十五六岁, 他比普通人的肤色白上许多,眼睛和鼻子生的尤为好看。虽然是进士出身, 却也只是三甲, 又没有背景人脉,幸好他有这副好相貌, 胡大将军家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 要死要活非得嫁过来。两人成亲后, 多亏胡大人活动他才能留在京城任职。
听说小夫妻两人十分恩爱,胡夫人去年生产完,清珑公主还去他家参加过百岁宴,见过那个可爱的女儿。
要说为什么部门长官要去参加一个小部下的百岁宴,这也有缘故。对于被架空权力的都御史而言, 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代表都察院去参加三司会审,因此两人打过不少交道, 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当时袁司狱又巴巴送来了请帖, 她不好不去。
“中午刚送过来,下官赶了一下午终于整理好了。”袁司狱笑道。
“好,天不早了,赶紧回家陪女儿吧。”她说着便翻开案卷认真查看起来。
被上司批准离开的袁司狱却没有真的走人,他走上前提示道:“这个案子有点特殊,下官审过后觉得刑部提供的在案证据有些薄弱,您看。”
说着,他伸手一边翻动案卷一边指给公主看。
经他这么一提醒,清珑觉得确实如此,这些证据似是而非,根本没有达到许清元经常强调的构成犯罪的程度,她不解地问:“刑部怎么如此反常?难不成此案另有内情?”
“这倒不是。”袁司狱失笑,“只是这类案子证据不易得,且多是口供,以往此类案件的证据也说不上多完备,但是本案的证据比之前的同类案子还要相差许多,下官以为难以服众,所以才特别向您说明。”
了解到还有这样的特殊原因后,清珑缓缓点头,她将标注的重点快速浏览一遍,又与袁司狱讨论了一个多时辰,见时间太晚,便暂先打住,等明天再看。
两人一前一后稍微错身往衙门外走去,袁司狱主动搭话:“下月初六张都尉的大婚,大人要过去看看吗?”
张闻庭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他一直住在京城之中,与本家几乎是断了联系。皇帝之前便将其婚事托付给皇后请她帮忙留意,选来选去,今年才定下新娘人选。
清珑公主刻意地忽略了这件事,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一个外人筹划亲事,内心便生出十分的厌恶反感,而碍于身份礼法她却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因此听到问话后,清珑公主便沉默下来。以袁司狱的为人处世,本应当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揭过这一茬,可他不但没这么做,反而有几分神秘地小声继续说道:“新娘是明海省布政使司陶大人之女,从小在地方上长大,之前没有来过京城,但是下官恰好是明海省人士,之前也跟陶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他这女儿似乎有些……大人不要觉得下官多嘴嚼舌根,只是这门婚事是皇后娘娘选的,下官怕娘娘受人蒙蔽,万一婚事上有什么意外,岂不是白费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涉及到母亲,清珑公主不得不在意,她放慢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她低声询问:“袁司狱知道什么内情?”
“涉及到闺阁女子声誉,下官本不当讲,但是婚姻大事,又涉及到张公子和地方大员,请大人饶恕下官失言。”袁司狱先告罪,然后才吐露道,“在明海省的时候,陶大人曾经设宴招待过本省学子,当时他夫人竟中意我一个举人,想将陶小姐……下官出身一般,与陶家门户悬殊,况且婚姻大事还需父母做主,便没有立刻应允。后来才从同窗口中得知,这陶小姐似乎患有癫痫。”
“什么?此话当真?”清珑惊讶不已,如果袁司狱说的是真话,那母后必定难辞其咎。
“哎,难就难在虽然同窗们都是这么传的,但陶小姐是深闺女子,谁都没亲眼见过,所以下官也说不准实情到底如何。”
清珑公主尚处在这一消息带来的震撼中,这么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出了都察院的衙门。
衙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前,一位身段苗条面容姣好的年轻夫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火起,她不顾身份仪态,高声喊道:“夫君怎么这么晚才下值,叫我好等。”
接着又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公主似的,年轻夫人盈盈拜下身去:“臣妇胡氏见过清珑公主。”
被这一声叫回魂,清珑公主方意识到不妥,她有些尴尬,立刻与对方拉开距离,对胡夫人客套寒暄了几句。胡夫人皮笑rou不笑,话题根本进展不下去。
双方各自登上马车,胡夫人一坐下便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扫在地上,指着袁司狱骂道:“怪不得今天撺掇我去庙里给女儿上香祈福,亏我担心你没马车用,这么晚了还亲自来接你,原来你是存的这个心思。”
“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