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莹!”杜大人喝骂了女儿一句,又对许清元赔笑,“我这女儿从小娇惯坏了,有口无心,大人千万莫见怪。”
毕竟曾经在汀州住过一阵子,许清元也听过本地的这样一句俗话,是说小孩子如果长不高,过年的时候钻一下狗洞就会长高了。杜小姐才十一岁,天真可爱,自然不是说的坏心话,她听过笑一笑就过去了,有这个岔口倒也打断了她回忆。
此处事了后,她们一行人不日即将启程,房平乐本要同她一起回京,路上好侍奉左右。但许清元想着,人家新考上举人,正是一家人联络感情、小辈尽孝的时候,这么冷不丁把人带去,她可没那么不讲人情。
“你暂且在家中呆一阵子,等去京城赶考的时候我们自有相见之日,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许清元笑着对这新收的徒弟说道。
房平乐听她如此表态,才没有硬要跟着,只是也把她们一行人送上了码头,目送众人远上京城。
出来监考的这段时间,护院两人替许清元收到了几封京城的来信,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不得空,现在人在船上无事才抽出空来查看。
许府的家里人主要是问平安及归期,晋晴波那里也来信说公主一切都好,保护女童的上疏已被指派给户部负责。另有其他一些亲友的来信,都没什么要紧的事,直到许清元看见一封盖着邓如玉私印的信时,不由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不安。
拆信一看,许清元忍不住长叹一声。同县及增征女官、女科生的丁税的政策,终究还是施行了。
说是同县与知县分审民、刑,各有职责所在,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同县终究要受制于知县许多。
得知此消息后,许清元连日脸色都不太好看,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筹谋应对之策,神思消耗反比监考时更大些。毕竟一个是有章可循,一个又棘手又多顾忌,一时间竟把其他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有天孙翰林来敲门叫她去吃船家置办的全鱼宴,许清元才难得出来透透风。
两人此前从未深交过,单纯是同事关系,他肯亲自来叫自己本来就不同寻常,许清元琢磨出他可能有其他话要跟自己说来,就跟着他进了船舱中单独的一间房间中,全程没有出声交流的意思。
待进屋坐下,船上的伙计上完琳琅满目的全鱼宴,孙翰林开始东扯西扯,从眼前的美味佳肴聊到月相星斗,迟迟不进入正题,许清元边听边把五脏庙给填了个八分饱,她擦擦嘴,对孙翰林难得给了点反应。
许清元笑道:“我吃好了,孙大人请便。”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孙翰林这才急了,他站起来喊住许清元:“许大人,请留步,下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清元坐了回来,往椅背上一靠:“孙大人请讲。”
“下官有个侄子在国子监读书,之前八条令法的事他被祭酒带着参与了……”孙翰林话没说完,许清元就立刻端正了姿势准备仔细聆听。
“八条令法将他的声势推到现如今这般地步,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听我侄儿那意思,如若他能坐上相位,女官的形势将会十分严峻,而您……很可能就是他们
孙翰林是。”许清元给两人倒上茶水, 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为何不直接给郡主寄信?”晋晴波问,“你是怕信件被人拦截?”
“公主郡主两人身上的意外不止一次,有人要对她们动手,万寿节的时候郡主势必要回京,托你私下转达更谨慎些。”许清元解答, 又问,“郡主怎么说?”
“郡主已经知晓, 不过为了避开万寿节, 她说待年下回京时发作。”
此外, 许清元又把曹佩的话说给晋晴波听,嘱咐她自己注意安全,两人说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散了。
出了酒楼,许清元雇了一辆马车往佟三娘住处赶去,她家下人说人不在宅中,要上京郊的厂子里去找人。她辗转找到正主之时,佟三娘正着急上火,嘴边起了几个燎泡,眼下也是乌青,形容憔悴。
她一见许清元,眼中便生出些希望,但模样却又很是为难,似乎有话张不开口。
许清元问了两遍,佟三娘才照实说了。
“……钱都投进去了,可是失败了太多次,每次都只差一点,我把主宅外的产业都卖了,如今我手里已是穷尽,许大人,能不能请你再……”佟三娘艰难开口。
“你先带我去看看现在的进度。”许清元道。
经过佟三娘的讲解展示,许清元即便不懂技术问题,但也隐隐感觉到飞梭技术已经有了大概雏形,距离成品并无不可跨越的壁垒,这才道:“银子我可以借给你,但……”
佟三娘凝着眉头,艰难地说:“只要能缓过来,我以后一定发动大力兴办女学,为大人分忧解难。”
许清元沉yin片刻,露出笑容:“多谢。”
回府后许清元差人将外差收的六千多两银子全部送去,又传了曲介来,安排他乔装改扮去醉春楼蹲人。
“请大人明示蹲守之人。”曲介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