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雪应声前去,不过片刻便将人带到了许清元的书房。
许长海在户部当值,衙门里的消息更为灵通,某天回府后,他把许清元叫来告知了她这样一件事情:“宫中有遴选秀女的意思,现在户部已开始着手准备给各省去信。”
“她?”许清元倒是没忘记这个姑娘,她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上门,“我认得,你去把她带进来吧。”
一脸局促的焦颐这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就像以前许清元面对比她高位之人一般,焦颐也只敢坐小半边。
许清元慢慢攥紧了手心。眼下已经快到十月份,天气渐渐转凉,各地官府遴选秀女后送她们启程的时间不会挑在寒冬腊月,起码也得让人家过个好年。因此可能会安排在明年开春后差不多,距离眼下还有一定时间,她必须阻止此事。
她迈入屋槛,刚一抬眼就被面前的一幕晃了神,一时竟然不敢出言打扰。
府中也全是眼线,儿子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落入万劫不复。那段时间,儿子总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我。好在后来有一位高人找上我,在他的帮助下,我才在京城中慢慢站稳了脚跟,这次他不会不管我的,一定不会!”
许清元觉得荒唐至极:“皇上不是已经足足有十年不选秀入宫了吗,怎么会突然……再者说,即便要选,往常也不过从京城官宦人家中选,这次竟要全国遴选?”
一路上,焦颐敛声屏气,微微垂着脑袋不敢乱看。许府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那也是相对而言的,对焦颐出身的布衣之家来说,一门两进士且父女两人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实是她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焦颐知道不是,如今她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威仪,使人不敢随意直视,已经与东昌街院子里讲课的人有了细微却明显的区别。
听完儿子的话,承乡侯如同大梦初醒般瘫坐在地,他脱力地靠在牢房墙壁上,木然半晌,而后露出一个惨烈的苦笑:“本侯终究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岂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一盘棋,我侯府上下竟是满盘皆输。”
“学生想求大人写一封举荐信,学生知道唐突打扰,恳请大人原谅。”回话的时候焦颐又站了起来,而且没有许清元开口,不敢随意再坐回去。
许清元露出欣慰的笑容:“能通过便十分不错,不可妄自菲薄。”
焦颐看见她翻手将书籍扣下,身体转向她。一举手、一抬眼之间,她竟然觉得十分陌生。
消沉过后,承乡侯爬到儿子身边,抓他的手,似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儿,是为父连累了你,哪怕我死,也会保全你,你放心。”
“今年京城院试你是否已经通过?”许清元想起来张闻庭就是今年考的院试,故有此问。
焦颐点点头:“是。”
“脱雪,快扶她起来。”许清元吩咐道,“你我不是生人,何必如此多礼。”
京城书院虽然多,但是收费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也贵的不是一点半点,不是没有便宜的书塾,可
“什么样的举荐信?”许清元问,“难不成是书院的?”
全国遴选秀女,不论官民,家中女儿都难逃此劫。此举劳民伤财,其花费必定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不谈银钱,齐朝万里江山,离得远的地方光是来路就要花费好几个月,万一发生什么凶险,也只能自认倒霉。
“是,学生已是秀才。”焦颐赧然回答道,“侥幸通过,学生惭愧。”
“是个叫焦颐的姑娘,看着眼生的很,是姑娘的朋友吗?”脱雪从外面顺手搬进来一个擦拭干净的花瓶,跟许清元禀报。
“这么说你通过院试后竟然一直耽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书院?”许清元想到她家的情况,也有所了悟。
“小焦,你来找我何事?”那人朝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她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受承乡侯府事情的连累,近日许清元几乎没有收到过什么邀帖,她乐得清闲在家好好休息,没想到今日却还是有人上门求见。
脱雪将人扶起来,许清元见她一直低着头,脸色有点红却始终不好意思张口的模样,示意脱雪将下人都带出去,然后温和地道:“坐下吧,有话直说,能帮的我必定帮你。”
“或许是不甘心吧。”许长海摇摇头,“毕竟这偌大的江山,难道要拱手让给他人?”
“姑娘,焦小姐到了。”旁边侍女的声音将许清元的注意力从手中的书本上转移过来。
一身深绿色交领衣衫的许清元坐在一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桌之后,她并非正襟危坐,而是略微侧着身子,手肘倚在桌面上,一手拿着一本边缘发黄的书籍,眼眸淡淡地看着,几缕午后金色阳光从镂空的木窗中照进来,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等她进到许清元院落的时候,心中更是莫名紧张不已,前面领路的侍女言语轻柔,态度温和,稍微缓解了她的心情。
想到这里,焦颐恭敬地跪下去,朝许清元行了一个大礼:“学生焦颐见过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