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延轩扬起脸,话语亦是自豪的,“纪氏幼承庭训,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书画针线下厨样样来得,又细心温柔,不光带昱哥儿,连带媛姐儿宝哥儿亦十分尽心,不输旁人家的姑娘。”
说到这里,他望着姐姐,不由感慨道:“她,她亦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因时运不济,才落到我府。这世上,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不想辜负了她,盼姐姐成全。”
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曹延华觉得弟弟睁着眼睛说瞎话,气极反笑“好好,你倒有自知之明,像你这个样子,真娶个别家姑娘回来,不是结亲,倒是结仇了!”
曹延轩笑了笑,任凭姐姐又训又骂,戳在当地不吭声。
过了大半日,曹延华气也气了,骂也骂了,捏着帕子呼哧呼哧喘粗气,见弟弟仿佛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曹老七,我告诉你,打今日起,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她赌气道,转过身便走:“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往后少理我。”
到了门口,她见弟弟不挽留,更加气了,到屋外反手关了门,见屋檐下没有人,仆人丫鬟统统站在庭院里,才有了一分满意。
贴身妈妈跟随时日久,端来一盅温茶,曹延华咕嘟嘟喝尽,出了竹苑才问:“方才可有人过来?”
妈妈忙道:“不曾,奴婢把院子里的人远远遣开,姨娘带着十五少爷进了屋,您只管放心,”说着,妈妈又为难起来:“不过,夫人,奴婢看着,四小姐怕是在屋里。”
一句话把曹延华说愣了:“珍姐儿?”
留在屋里的曹延轩也口干舌燥,团团转着找水喝,方才丫鬟是把茶点送到南次间去的,此处什么也没有。
他一时找不到茶盅,坐到太师椅中,心情复杂:与慕云的事,他是头一回与旁人提起,姐姐的反对是预料之中的。
事已至此,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任凭亲眷呱噪,自己不娶旁人便是。
正想着,他心中轻松起来,南次间门帘子开了,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庞露出来,脸色发白,眼中写满难以置信。
曹延轩也愣住了:是珍姐儿。
时间倒退一点,明日是曹延华动身的日子,今晚府里摆酒,给曹延华践行。曹延轩早饭时便嘱咐女儿,在席中除了向姑姑道别,要向三爷三太太道歉。
道歉什么的,珍姐儿根本不乐意,嘟着嘴巴“人家已经想伯父伯母道过谢了,您也道过谢了。”
曹延轩细细解释,“虽是骨rou至亲,毕竟是隔了房的,你三伯父三伯母为了你,忙的人仰马翻。你给三伯父三伯母说一声对不住,你姑姑看了欢喜,锦明也觉得你懂事了。还有,锦明那边,你也当面赔个不是。”
珍姐儿委屈地叫起来:“爹爹,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明明是他对不住我!”曹延轩板起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女儿,“他做错的放在一边,我且问你,你是否对锦明恭恭敬敬,孝敬长辈,贤惠大度,洗手作羹汤,尽了为人妻子的责任?”
这话触动了珍姐儿的心事,低下头,慢慢瑟缩下来。曹延轩便拍了板:“就这么定了,若是你不听话,爹爹便不管你了。”
珍姐儿左思右想一上午,长辈倒也罢了,要当着宝哥儿昱哥儿、琳姐儿玉姐儿媛姐儿和堂兄弟们的面道谢、赔不是,倒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于是她怏怏不乐,午饭只吃了两筷子,哄着喜哥儿睡午觉,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到竹苑来找父亲。
说起来,竹苑正屋由曹延轩、纪慕云住着,东边招待客人,西边卧房和次间有些隐私的东西;西厢房本是纪慕云的住处,后来给了昱哥儿,北面卧房是昱哥儿和nai娘的住处,南面两间纪慕云做了书房,连带和媛姐儿绘画、针线;东厢房给了曹延轩,在此读书、办事和偶尔歇息。
珍姐儿一来,不耐烦逗昱哥儿玩,又不想见纪慕云,便拉着父亲,到东厢房抱怨花锦明“日日在外院,不知道忙些什么!”
曹延轩刚劝几句,便听到曹延华的声音,掀帘子出来,当场和曹延华争执一番,早把女儿忘到脑后。
此刻见了珍姐儿,他极为尴尬,亦难为情,干咳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珍姐儿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半天才小心地试探:“爹爹?姑姑说的,可是真的?”
说到自己的婚事,曹延轩不好意思看女儿,敷衍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打听。”又起身笑道“这个时候了,走,外面散一散。”
珍姐儿却尖声道:“爹爹,你可是要娶那纪氏?”
见父亲不否认,珍姐儿脸色发白,鼻子都气歪了“爹爹,您糊涂了!那纪氏一个妾室,如何做西府主母?爹爹,姑姑伯祖父给您找了那么多亲事,哪一个不比那纪氏强百倍?爹爹,您以妾做妻尊卑不分,让女儿和弟弟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西府成了天大的笑柄,爹爹!”
便是方才胞姐指着鼻子训斥,态度也没如此恶劣。曹延轩皱起眉,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温声道“先不说这个。你且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