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捧起酒杯“捧劝大家相祝愿,何言。但愿今年胜去年。”
曹延轩轻轻叹息,端起酒杯,“好,盼如这句话,来年胜过今年。”
?
当晚, 曹延轩带着宝哥儿歇在双翠阁。
两人常在院里歇午觉,留宿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纪慕云怕仆妇们服侍得不好,自去东厢房收拾。
东次间亮堂堂的,平日写字的桌案撤掉, 两位姨娘和石妈妈、吕妈妈打叶子牌, 于姨娘输了钱, 叫自己的丫鬟回去“喊董妈妈来”,夏姨娘咯咯笑, 挽起衣袖“管你谁来, 今晚啊,我谁也不让着。”
三个孩子在正屋玩耍, 先玩骰子再玩投壶, 晚饭吃得太饱, 坐是坐不住了。
今日是除夕,按理该守岁。
昱哥儿熬不住, 刚到亥时,便上下眼皮打架, 滚到孙氏怀里哈欠连天。曹延轩把小儿子安置到东捎间,在旁边守着。
平日这时候, 宝哥儿媛姐儿也该歇下了,今日难得熬一回夜, 越玩越开心。
投壶是常玩的, 玩不多久,宝哥儿想起在东府学到的新花样,叫到“每人出一样东西, 摆在地上, 用竹圈去套, 谁套中,就是谁的。”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银元宝,摆在正屋尽头,带着人退到屋子另一边。丫鬟已经捧来一叠竹子弯成的圆环,用红丝线缠着,看上去很鲜亮。
媛姐儿给弟弟捧场,也摸出两锭银元宝。强哥儿拿出过年纪慕云赏的海棠花银锞子,蓉妞儿摘下吕妈妈做的荷包,陪宝哥儿玩耍的小蝶小雀小河摘了头上的绒花,褪了腕上的镯子,拿出过年得的赏钱。
双翠阁的丫鬟脱不开身,媛姐儿几人的丫鬟给主子捧场。
直到昱哥儿睡得香甜,曹延轩才出了卧房。一到正屋,气氛正好着,宝哥儿喊父亲也玩,曹延轩接过圈子抛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套中一个荷包,赢得一片喝彩。
他笑着把身上的零钱都给宝哥儿,游目四顾,也不多问,便去了东厢房。
果然,纪慕云正带着丫鬟忙活,把卧房和次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开了箱笼取出崭新的被褥枕头,往炭盆里放了桂花瓣,把花觚里换上腊梅和木芙蓉,水晶盘摆上苹果和佛手。
回身见他,笑道“您看看,冷不冷?”
“不冷。”曹延轩坐到临床大炕,朝她伸出手,又道:“下去吧,在外面守着。”
绿芳几个低着头,忙忙出了屋子,到外面才敢窃笑:老爷那架势,大概要
纪慕云微微脸红,却本能地觉得,曹延轩没那么急色,何况,三个孩子都在,两位姨娘也在正屋。
果然,她依偎过去,曹亚轩只是张臂搂住她,一时间没别的动作。
“您~”她闭着眼睛,“足足走了七日。您定是没吃好,没穿暖,看看您瘦的。”
曹延轩听着,吻吻她额头,“想爷没有?”
纪慕云用力点头,满心委屈,不知怎么眼圈红了,“想有什么用,您也不回来。”
这句话令曹延轩唏嘘,叹一口气,将她抱紧一些,哄小孩儿似的温柔地拍她背脊。
大概,有话要对自己说?纪慕云脸颊在他胸膛蹭一蹭,安安静静等待,等了甚久,什么也没等来。
曹延轩忽然起身,拉着她大步走出卧房,穿过数个房间,直到书房才停住脚步。此处没点烛火,房间黑洞洞的,只有大红灯笼的光芒透过窗子,映出桌案椅子的朦胧外表。
他按着纪慕云肩膀,让她坐上一张太师椅,随后自己也坐在旁边。
“今年十一月,太子在东宫之内薨逝,具体哪一日,谁也不知道。”第一个字出口,曹延轩反而放松下来:数日之间,这件事情流传于消息灵通的人之中,像冬季河流,表面风平浪静,冰面之下波涛汹涌。可这不能维持太久,曹延轩相信,元月之内,这件事便将传遍大江南北、亿万百姓口耳之间。“皇帝下令,秘不发丧,当晚招见太子世子。”
纪慕云第一反应是“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姨夫说不定便能归来”,之后怀疑自己的耳朵:皇帝没有死,死的是太子?做了二十九年储君、祭过天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她听到自己迷惑的声音,带着些结巴,“皇上,皇上?”
曹延轩安慰地摸摸她肩膀。
她定定神,一团浆糊似的脑子能运转了,开始清晰:皇帝想让太子世子,也就是皇太孙登基!
她低声问“皇上如今,身子可康健?”
如今是永乾三十年,记得皇帝是壮年登基,足足六十岁了。
黑暗之中,曹延轩声音低的像无奈的叹息:“皇上最后一次上朝,是腊月九日,之后称病,再也没有在人前露面。腊月十四日,宫中传出丧钟,皇帝薨逝。”
冷静,冷静!纪慕云深深呼吸,一些旧事涌上心头。
在姨母身边的时候,姨夫有一次喝醉了酒,和两位表哥点评诸位皇子。
姨夫说,太子仁厚,性格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