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御不怒反笑。
从不做选择?
没关系, 既然秦随不选, 那他来替秦随选。
没有片刻停顿, 风九御拉弦对准沈惟舟,蓄力松手一气呵成, 箭矢射出去的那一瞬,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 遮住了眼底的兴奋。
秦随是为了救沈惟舟而来,他因为秦随失去了自己的手臂,秦随又因此而失去沈惟舟, 这位高傲的帝王会是什么表情?
他会后悔吗?会震怒吗?会失去那副理智的模样变得和他一样不堪吗?
风九御想到这里,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急切地睁开眼去看秦随的反应。
然后正好看见了秦随撤步回身。
曳地的玄衣沾染上尘土, 修长有力的手握紧剑柄, 反手封出一剑, 吊住夜莺的绳索齐根而断。夜莺还有意识, 但他双手被缚, 落到地上的时候只能勉强屈身护住自己的要害,沉闷的声响传来,他忍住剧痛就地一滚到了角落中,就着厚重朱门的掩护隐蔽了身形。
不过现在没人注意他,就连恨他入骨的风九御此刻的注意力也被秦随吸引过去。
风九御的箭没有射偏,位置正对着沈惟舟的心口处。
也没有射空,带着倒刺的箭勾深入血rou,引起男人的一声闷哼。
衣衫彻底染上了尘土和洗不掉的血迹,秦随背对着众人,眼帘低垂,高挺鼻梁下唇瓣紧抿,轮廓分明的侧脸隐在暗处,晦暗不明。
现场一时失声,众人屏住了呼吸,纷纷看向云子衍。
云子衍脸上兴味更甚,抬手压住了风九御的第二支箭。
秦随没有理会身后众人异样的目光。
他看着身前美人在昏迷中都微微蹙起的眉,好似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肩胛骨处插着的那根箭矢,喉结微微滑动,帝王抬手替美人抚平了眉梢的愁绪,声音喑哑。
“朕说过,这盘棋,会死人。”
会死很多很多人。
可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可能是兵马将领,也可能是高门百官,是云子衍,是姬衡玉,是秦随,是任何一个人。
“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他承认这盘棋有算计的成分,也承认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执棋人动心入了这万丈红尘,那该有的后果他都会承担。
万顷山河他不会寸让,沈惟舟的安危他也会放在心上,如果注定要在生死之间搏命运一线,那他一定会比沈惟舟先死。
秦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想过,如果沈惟舟来当这个皇帝,说不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你不会死的。”秦随说着说着,手掌覆上沈惟舟眉眼,细细描摹过,“朕死了的话,倒也不是些什么坏事。”
“纵死生一遭,朕要与你——”
“不能两消。”
云子衍没有阻止风九御太久,第二根箭矢如流星般划破空气,身前是沈惟舟,秦随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箭,然后起身,一人看着面前黑压压连成一片的禁军。
几乎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秦随抬手,手腕轻旋,干脆利落地斩下,两根箭矢杆部应声而断,只余带着倒刺的箭勾留在体内。
“大概还要……一刻钟。”走下台阶前,秦随偏头看了看远处,有些淡色的薄唇微微上扬,锋锐之色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戏谑残忍,“一刻钟,要么朕死,要么——”
未尽之意消散在空气中,云子衍的不安感涌了上来,他总觉得秦随太过镇定,这不是也不应该是一国之君被逼到绝路所要有的从容不迫。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风九御看了一会儿秦随,视线又落到了夜莺待的那处角落。
夜莺还没死。
“我要杀了他。”风九御把箭扔回箭筒,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剑,眼神Yin沉,“你还在等什么?”
云子衍收敛起了戏弄的意图:“不等。”
“众将听令,重伤活捉秦帝,若有不从,就地格杀!”
“杀——”
云子衍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头如chao水般向秦随涌了过来,秦随站在原地,挽了个毫无杀伤力的剑花。
银光闪动,一剑挥出,鲜血碎rou四溅,站在尸山血海中间的男人微微一笑,宛若地狱最深处的恶鬼。
“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没过多长时间,宁阳王府门前的路已经彻底被堆叠的血rou和尸体所覆盖,路旁的青石板被染成了血色,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秦随的位置稍微后退了一点,但是依旧没人可以越过他。
以他为界,府门前后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
但秦随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蚁多尚且能咬死象,更何况是一个个手持刀剑出手不忌死活的人。
男人原本的玄衣几乎被血染透,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耳边渐渐出现了嗡鸣,有无数个瞬间周围人的声音好像格外遥远,眼前无数次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