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合总觉得,周宁宇回到她身边后,她在加州的日子就像是一团融化在罐子里的糖果,它无疑是甜的,可她总担心,这个罐子并不牢固,漏进了空气,早晚要变质。
他们都待在书房里,周宁合在一边看口语视频,周宁宇在那边依旧翻着一堆医学文献资料。只要和周宁宇呆在一块,周宁合的心思就绝对不会在学习上,她看一会视频,总要往周宁宇那边看,反复地确认周宁宇的存在才能要她安心。看着看着,周宁合就移到了周宁宇那边,钻到了他的怀里。周宁宇把她抱紧,避免她从宽大的椅子上摔下去,“做什么?别闹了。”
“哥哥,我突然想练竖琴了。”
“嗯,爸爸和我讲了,妈妈下午会带你去琴房挑挑看。”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去,你带我去吧?”
她说的是请求句,语气却是一句不可商量的通知。仿佛一个小孩子,若是不依着她,肯定会闹起来的样子。周宁宇没办法,只能点头,他自己开了车,带着周宁合去了市区。
“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
周宁宇专心开着车,回答她:“大一那年考的驾照。”
周宁合看着周宁宇,因为阳光太大,所以他开车时带了一副墨镜,他好像再没有了青年的样子,没有学生气。周宁合突然觉得,周宁宇他变了许多,他现在内敛又成熟,看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连看自己也是。她两年前曾在那双眼睛里感受到的炽热现在全都荡然无存,他就在她身边,可是她只能感觉得到他默默的陪伴,那些隐秘的爱意却销声匿迹了。但是她并不在乎,只要哥哥在身边就好了,别的她都可以让步,都可以商量,她再不需要哥哥独一无二纯粹的爱了,哥哥可以爱别人,但是哥哥不能离开她。
当她挑选完竖琴后,她走出琴房看到周宁宇居然在车子里抽烟。他把车窗打开,把手肘架在车窗上,就这么看着前方,默默地吞云吐雾,任烟雾把他的脸缭绕得模糊不清。看到周宁合出来,他把烟掐灭。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还会喝酒呢。”
“你学坏了。”
“小孩,我长大了。”
“那我呢?我是不是被你丢在18岁那个夏天了?”
周宁宇没有出声,周宁合继续说:“我错过了你的成长,哥哥,你长大了,我还没有。”
周宁宇侧过身去望着她,“你会长大的,我会帮你,让你长大的。”
周宁合看着周宁宇的眼睛,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睛,“哥哥,我现在看着你,你会吻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哥哥该有的距离。”他眼睛里的欲望藏得很深,但是周宁合还是找出来了。她突然有点心疼他,“你可以吻我的,如果那样你能好受一些。”
周宁宇突然笑了,那笑有点苍凉,“我想,不用了。”
他发动了车子,朝家里开去,车子里的气氛很沉闷,周宁合被车载空调的冷气吹的头疼,她突然很难受,难受到想哭,但是她知道,周宁宇肯定比她还要难受一千倍。她不想周宁宇难过,但是她更不想离开他,她带着哭腔开口:“哥哥,你还会是我的哥哥吗?”
“只要你想,我就永远是你哥哥。”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正好快递公司将下午周宁合挑好的竖琴送了过来。周仁珏最后决定把这架崭新的竖琴放在客厅中央,为此他喊工人把原本放在那里的一架三角钢琴搬走了。布置好后,他立马提议周宁合弹一首曲子作为饭后消遣,周宁合点了点头。
她坐在竖琴旁边,重新熟悉了一下指法,为对面坐在沙发上,全世界她最亲的三个人弹了一首竖琴曲,是一首很经典的爱尔兰民谣,绿袖子。那琴声优雅又迷离,让人仿佛置身满是清露味道的森林。
她的爸爸,她的妈妈,还有她的哥哥,她看着坐在一起的三个人,感受着自己被爱意包围的美好感觉,这种令人眩晕的幸福仿佛是一个梦。哪里有这样好的事,她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她想,会不会她已经把她下辈子的运气也提前透支光了?没关系的,让她下下下辈子都当个倒霉蛋好了,再让她幸福一点吧,求求你了老天爷。
晚上上楼休息的时候,周宁合突然看到阳台上有点点火光。她看过去,发现周宁宇在那里抽烟,她皱了皱眉头,提醒他:“在家里抽烟爸爸妈妈会说的。”
周宁宇看着她来了,漫不经心地把烟掐灭在了大理石扶手上。他叹了一口气,把身体压在扶手上看着远方如雾霭一般扩散出去的晚霞,加州的黄昏真的是盛大极了,太阳落下去的那一片天空像被平白泼了一滩血,刺目得很,黄昏下周宁宇的眉目也晕上了一层不详的红光,衬着他眼睛里面的明明灭灭越发诡谲,周宁合走到他的身边,她觉得他的气息又沉重了几分,他看上去太落寞,太难受了,逼得周宁合也要与他共情。周宁合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扶手上往远处望。她穿着过于宽大的t恤和短裤,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哥哥,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