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柳夫人!”有人在外间急促地敲门。
观云一听便知,这是吹羽的声音,自告奋勇地要去应门:“吹羽?是将军来接亲了?可是吉时还差了几刻?”
“不是!城外有南人从尉陵打来了!将军已前去应敌,我奉命来保护夫人安危!只是定要误了接亲的时辰了。”
“什么?”韶声霍然起身。
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用丝线悬着的石头,终于在此时,挣断了绳索,沉沉地坠了下去。
吹羽恪尽职守,一直领人在韶声房外守着:“柳夫人若有需求,尽可吩咐我等。只是此时不宜出门,委屈夫人在房中静候。”
“这误了嫁娶的吉时,可如何是好啊?”紫瑛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巨变,她常在柳家呆着,没遭过什么动乱。如今听着吹羽严肃的嘱咐,难免心下不安,着急地团团转。
观云见她来回走动,也染上了焦急,上前一把抓住紫瑛的手:“紫瑛姐姐,别走来走去了,你越走,我就被晃得越慌。现在外头已经乱了,还想着什么吉时?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开始收拾房中的细软,以备等下收不住,好快点逃跑。”
她又转身对韶声说:“小姐,快把这身嫁衣脱下来,换上轻便的衣裳,我来帮小姐收拾。”
“不可!我们小姐一生就出嫁这一次,一定要穿着嫁衣等将军的……收拾可以,但小姐的嫁衣是万万不能脱的。”紫瑛反握住观云的手,不赞同她的话。
“别想了,你没听外头军士已经改口,叫小姐夫人。若将军能平安归来,我们小姐就是将军的正头夫人,还强求什么别的?”观云来不及听完,便打断紫瑛。只是后面一句,她照顾紫瑛与韶声的心情,没好说出口:若将军不回来,逃命更加要紧,别想劳什子嫁娶了。
“小姐!”紫瑛看向韶声,欲向她求助。
韶声掀开蒙住脸的盖头,平静地望向紫瑛:“听观云的。”
除了头上的金冠与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地摇摆,她整个人仿佛一座稳稳的石像,脊背挺拔,端坐于绣凳之上,岿然不动。
“让观云去收拾,你来帮我更衣。”她又平静地对紫瑛说。
然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宽大的喜服袖子里,韶声偷偷攥紧了手,手背被她攥得发白。
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身子里的心脏一直在不安分地咚咚狂跳。
当然,不止韶声,澄阳城中看热闹的百姓,也没等来红衣似火,意气风发的元将军,也没等来他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等来的反而是——从尉陵前来,倾城而出的南朝大军。
生变不过在刹那。
喊杀声仿佛瞬间便到了城下。
人群哗然而散,城中一片混乱。因着布置婚仪,城门大开,城上守军更算不上不多,不多时,南朝兵马便如浩浩荡荡的蚁群,破开城防,长驱直入。
城中未来得及跑远的百姓,更加混乱了。
踌躇满志的南朝将领,正自得于自己的计谋,以为元应时果然由于婚礼之故,疏于城防。他们不仅调动了尉陵的所有守备,甚至还向禄京要到了两万的大军支援。定不会费多少功夫,便能一举拿下澄阳,光复整个平江府。
马蹄驱赶践踏着来不及躲避的人,但由于人多拥堵,行进得不太顺利。
便有兵士下马,直接砍杀起挡路之人,以在人群之中辟出道路来。
正当此时,却突然有许多混在人群之中的青壮年男子,逆着奔逃的人群而动,从身上抽出兵器,与甲胄整齐的南朝人对砍起来。
这些人的外表与普通百姓并无区别,在混乱之中难以搜寻,将城中局势力搅得更加混乱。
而本该被南朝军队埋伏阻截的迎亲队伍,竟也在两个时辰之内,去而复返。
他们脱下了迎亲时红色的衣裳,全身着元家军制式的黑甲,人数也比迎亲时,多上千百倍。
其间不见元应时的身影,领头人却竟是本该坐镇中都的大将吴移!
吴移指挥兵马,将尉陵的来客,铁桶一般,全严严实实地堵在了混乱的澄阳城之中,只许进不许出。
至于在城外柳园待嫁的韶声,吴移素来行事周到,自然也早早考虑到了。
他的手下以迎亲为名,牢牢地守着柳园的安全。
韶声身边,更是派了重兵把守。
派吹羽来看顾韶声,便是他的手笔。
澄阳此战,持续了十日。
韶声一直镇定地端坐于柳园之中,尽管她与两名侍女,都没怎么睡觉,随时关注着外间的蛛丝马迹,为逃命做准备。
好在短短十日之后,战火暂歇,柳园始终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而坏事则是,这场大战,算得上是齐朔多年征战之中,不太光彩的一战。
澄阳与尉陵两败俱伤。
尉陵的损耗比澄阳更大,但南人终归是守住了。
齐朔却什么也没捞着。
为何有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