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之时,韶声是躺在床上的。
她睁开眼,看见周围陌生的环境,简陋的床铺,便又将眼睛闭回去了。
她心里极不愿承认,自己来城南寻何泽生,却被贼人拖去不知何方。她闭着眼睛,掩耳盗铃地说服自己:既然现在是躺着,那之前便是做梦,再睁开眼睛,没准就是自己的院子了。
虽闭着眼,韶声眼皮仍然颤抖,嘴唇也随着颤抖。
眼睛睁开闭上许多次,她终于放弃了她无法忽视手臂上,被人掐住制服后留下的淤印。看不见,但一碰就疼。
她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是攥紧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点一点地往下揭开。
现在,不仅是她的眼皮与嘴唇颤抖了,全身都仿佛是过筛一般,小幅度地发着抖。
从被子下露出的一小丝缝隙中,她看见自己的衣服仍然穿在身上,除了一些压出来的褶皱,没什么别的痕迹。
韶声尤嫌不够,解开了上衫的衣结,哆哆嗦嗦地低头,向身子里望去。
仍然光洁。
除了手臂上的印子,手脚也仍然灵活。
可她仍在发抖。
在害怕。
就算清白尚在,也不见得之后无事。
只是她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望,齐朔竟然坐在她床头!
啊!果然是你!韶声先是被吓得尖叫,见是齐朔,声音中的惊讶,立刻便带上了些惊喜。
再之后,她想到自己衣衫不整,形容不雅,又连忙抱紧被子,裹住身子,大声责怪,你怎么不出声!
顾着用装腔作势来遮掩自己的羞耻难堪,韶声却没发现,从瞥见齐朔的那一刻起,她身上止不住的紧张颤抖,全消失了。
或许她下意识里信任他。
韶声这时也发现,如今所处之处,正是那家城南唯一医馆的内室。
是她把齐朔丢来医治的地方。
病人竟成了她自己。
唔唔!韶声含混地唤,想起身问问情况。为何她会被人掳走?她昏迷前见着的人,定然是齐朔,那他又是怎么把她弄到这里来的?其余人呢?
小姐可以试着说话的,无需如此谨慎。大夫说了,舌头上的伤尚浅,不碍事的,不会影响说话。小姐晕倒,也只是惊悸过度,并无大恙。况且,我听小姐方才已经试过了。齐朔温温柔柔地端起桌上的汤药,执起汤匙,喂到韶声嘴边,虽说伤得不重,但也需要多加将养。小姐先喝药吧。
他这番话,让韶声愈加浑身不适,背上泛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也不曾察觉,自己现在非但不再害怕,还生出了许多定要在齐朔面前撑起面子的心气。
宁愿齐朔回到往常冷着脸气人的样子!也不要他用这种比惯用的温柔假面,更虚伪一百倍的柔弱做派,说的话一句也不中听!
愈发Yin阳怪气了!
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话里话外说她怕死,受了小伤也装成舌头掉了的不治之疾!还自己吓自己,以为咬了舌头便算重伤,近乎于自尽,把自己吓晕了!
没成想,不自觉地,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哪里,小姐最勇敢了。快消消气,先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尽快好。啊张嘴。齐朔像安抚小孩一般,顺着毛安抚韶声。
韶声更气了,这人怎么还演上瘾了!
她火气上头,不仅忘了后怕,也忘了问她被掳一事的前因后果。
你消停点吧!上回见时,还一个劲拿话刺我,说我什么来着?哦说我朝三暮四,伤风败俗。今天就性格大变了?你到底要干什么?!韶声一把推开他喂药的手。汤药受了摇晃,洒出来些许,沾在齐朔的手上。与他瓷白的肌肤,对比得鲜明。
元贞知错了。之前是元贞不好,以后不会再犯。齐朔索性放下碗,用帕子擦净手,黑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韶声。
曾经眼底的坚冰似乎从来不存在,看进去只有两汪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韶声当然受不住。
她红着脸转过头,不让自己再对上齐朔的眼睛,嘴上仍不服输:你真当自己是男宠?自己给自己取了元贞公子的诨名,便真爱不释手了?
小姐冤枉元贞了。元贞是我的字,怎么算诨名呢?齐朔的声音带上了委屈。
你的字?韶声惊讶。
我父亲赐的,本想及冠再
好了我知道了。韶声不愿戳人痛脚,直接打断,不让他再说下去,既是你的字,以后便不要用了。
小姐是嫌我不吉利吗?齐朔的语气愈发婉转委屈。
你放屁!这明明是长辈赐,是你的字,怎么能随便用在这种韶声被他惹急了,抛下了贵女的矜持,连最粗俗的话,也说出口了。
那小姐以后唤我真真好不好?从贞字。真真跟了小姐,在小姐这总该有个名字。
随你便!韶声烦不胜烦,十分敷衍。
真真在小姐这里有了名字,真真唤小姐,也想更亲